李眉妩原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可她太天真。
她没有梳洗,也没有打扮,凤鸾春恩车还是来了。
她在说自己来了月信的时候,卫嫔娘娘怕皇上怪罪,已先差咸福宫里的大太监,去禀明实情了,以便皇上另翻牌子。
原以为今夜会平安无事,却不想,皇上连来月信的李眉妩都要。
后宫那么多女人,今夜却偏要拉着她侍寝。
宫车辘辘,李眉妩没有看见冯初的身影,来接她去侍寝的,是旁的小太监。
不知道他去哪了,如果真像他做出来的那样薄情寡义,又何必躲着自己,不来亲自送她一程,看她是如何平步青云的。
乾清宫内,李眉妩被送上皇上床榻,这是她第一次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他不过三十岁,看起来像四十岁,身材臃肿而肥胖。
这就是天子吗,这就是她的夫君吗。
李眉妩还在失神的片刻,皇上已经开了口,“来了月信?”
皇上捏着她的下巴,将身下的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李眉妩撒了谎,没法圆回来,索性不回应,闭上眼睛。
他却不许,“看着朕。”
随着下颚被捏痛,她陡然睁开眼睛,眼泪和冷汗一起溢出。
“真是个水做的人儿。”皇上几下撕碎她胸前的衣服,“既是来了月信,待朕验明正身。”
皇上放开她,却并未许她离开,由着她躺在自己身侧。
能找这么烂的借口,想来又觉得有几分可笑。
若她真来了月信,净身房会撤下她的绿头牌。
刚走的月信又来,除非患了血漏症。
能找这么烂的托辞,如此娇憨的女子,他当真是有几年没见过了。
不想侍寝又如何,还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不仅要她的身子,还要她的心。
他要万民臣服,心服口服。
李眉妩现在已然是他的猎物了,一心想爬龙床的,他反而不喜。
“为何不想侍寝?”
她自然不会出卖自己心爱之人,也不敢终夜沉默,不能奢望皇上有耐心,恐惹龙颜大怒,只得信口胡邹。
“奴婢害怕。”
皇上在心底谅解了,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她怕也是应该。
仍旧想逗逗她,“找借口说谎不侍寝,难道就不怕?”
“奴婢以为皇上有那么多女人,很快就会将我忘记。
只要不承宠,就不会有人因着嫉妒而欺负我。”
李眉妩咬着唇本是抗拒的模样,却显得楚楚可怜,莫名激起了他许多的保护欲。
“朕以为你在欲擒故纵。”
“奴婢不敢,奴婢不配。”李眉妩回答的匆忙,显得有些心慌。
再次让他会错了意,以为她这点装作卑微的少女心思,是为了拢住自己的心,才耍的小手腕。
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子,他看着新鲜,愿意宠着,也就没有戳破。
“既是朕的女人,以后便不必再称奴婢,这些规矩,宫里的嬷嬷没教过你吗?”
李眉妩摇了摇头。
“无妨。只是,眉儿,你记住,以后有朕护着你,没人敢再欺负你。”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眉妩没觉得感动,只有着深深的无所适从。
“知道朕的名号吗?”他问她。
李眉妩是知道的,他是大铭王朝第十一个皇帝朱振,只是连皇后都不敢直呼皇上名讳,她一个末流选侍,如何能敢。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朕的小名,淮隐。”
她不敢叫,也不想叫。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都在思念着冯初。
想着冯初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睡了吗,他都没有唤过她眉儿,他也有小名儿吗。
“眉儿,你都会些什么?”
夜这样长,他却睡意全无,不许她睡,也不许她回宫。
“奴婢……臣妾,什么都不会……”李眉妩不想争宠,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才疏学浅。
却不料皇上大笑,“好!好!好!朕就喜欢你这什么都不会。”
宫里的女人,不是擅长诗词歌赋,就是精通琴棋书画,变着法的献媚争宠,奈何他都没兴趣。
还不如蒋婉,不弄那些虚的,就是生的漂亮。以色侍人纵然浅薄,但漂亮就是她最大的手段。
只是作为九五至尊,得端着架子,不能喜欢乡野之流,那些小玩意有悖于皇家颜面。所以面对后宫佳丽三千的争宠,他不得不敷衍着罢了。
难得遇见一个,这样憨态可掬的小尤物。她若是喜欢,他陪她打猎、斗蛐蛐、投壶、看戏法……又有何妨。
他还想再同她聊些什么,听她起了轻微的鼾声,这会儿没有旨意就敢睡觉。
这般想来,朱振的笑意更深,这般耐不住承宠。
这一夜,不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有奶娘教导夫妻房事,李眉妩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难过是有的,无能为力的绝望让她灰心到了谷底。
。
这一夜,冯初出了皇宫,去到京城数百里以外的白云观,探望干爹。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来的相知相伴,早已经有了亲生父子般的情义和默契。
冯初的干爹孟渊平日里睡得早,今夜一直心神不宁,坐在太极殿内闭目焚香。
看见冯初进来,才缓缓睁开眼睛。
冯初跪在他面前,看着干爹穿着道袍,已满头银丝。
“儿啊,你怎么了?”孟渊伸手撩起他额边凌乱的碎发,知他向来不是这般不工整之人。
“来的匆忙,路上一直想着干爹,不慎从马上跌了一跤。”冯初低下头,任由干爹抚过自己的肩。
“怎么会?”孟渊大为不解,“你的身手一向是最好的。”
虽身在道观,他一直洞悉着朝廷风云变幻,这几年冯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至于脸色如此颓败。
“唉。”孟渊叹了口气,“说说吧。”
“干爹。”冯初再看他时,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我心里藏了一个女人。”
这目光中有阴鸷、有狠辣、有不甘、有懊悔、有屈辱,也有些深深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