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时节,李眉妩只觉得小腿抽筋得厉害,脚也开始浮肿,走几步都要喘上一阵。
原本打算去御花园里喂鱼,这会儿不得不在凉亭下歇歇脚。
青玖在一旁替她打着扇子,又不敢叫风直直的吹过来,怕主子受风。
“蠢丫头,没吃饱饭么?你这样扇扇子,隔靴搔痒,有何用啊?
莫不如找个凉快地方,给你自己扇风算了。”
青玖憋不住笑意,李眉妩已经扭过头去,望着亭外的一处好风景愣神。
背后有阵阵凉风袭来,这会儿还算惬意,她眯了眯眼睛,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回来了。”
“是。母妃叫儿臣滚回来护驾,儿臣就回来了。”朱瑞握着扇子,亲自替她扇风。
“母妃这么大的脾气,还有人敢欺负吗?”
“我这么和善的性子,我怎么没发觉自己哪里脾气大?”她为自己辩解了句:
“欺负我的人太多了,昔日三皇子带兵堵到我的门口,你是没看到。”
朱瑞:“让母妃受委屈了,绝不会有下次,得了机会我替母妃找补回来。
以后有我护着母妃,再不叫母妃受欺负了。”
听着他信誓旦旦,她莞尔一笑,“那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你给我记好了。”
总有一天除掉孙丙,她得用到大皇子。
“好。儿臣心甘情愿被母妃利用。”朱瑞怎会不知母妃这小脑袋瓜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她希望自己和三弟骨肉相残,到时候她坐拥渔翁之利。
她想得美!朱瑞才不是痴汉,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这么说,也不过骗骗女孩子罢了。他现在似乎能够体会得到,父皇总喜欢佯装深情的乐趣了。
“回去看过尤氏了?她还好么?”李眉妩关心了句,只怪自己太忙,一直没有闲暇时光过去探望。
“母亲一切都好,她还请我代问母妃的安。”对于母妃对娘亲的关心,朱瑞还是很感动的。
不管母妃在宫廷之中经受怎样的浸淫,依旧不改初心,最为难得。
“母妃就要生产了,怕不怕?”
“怕又有什么用?怕也得生。”早前还有些怕,愈到孕晚期,李眉妩愈希望孩儿快些落地。
每天揣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小西瓜,累也累惨了。
“我听说洋人医馆里有一种针,扎在腰上,可以缓解疼痛,母妃要不要试试?”
李眉妩半信半疑:“儿啊,你该不会是想害死我,便少一个弟弟跟你夺嫡吧?”
朱瑞忍俊不禁:“母妃真是冤枉好人,我就算舍得十一弟,也舍不得母妃呀。”
“算了算了。”李眉妩连连摆手,“你知道我最信不过洋人的东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洋人之事?”
上回去王府,就用西餐接驾,这会儿又提起洋人的针灸。
“母妃忘了,我的王妃是礼部四译会同馆大使,颜大人的女儿。
她自幼随父亲一块研习洋文,能读懂洋人的文学著作。
她从前跟我说,待她将来生产之时,就请传教士那边的修女过来,给她腰上扎上一针,她便不痛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朱瑞提起王妃不免有些难过,不想在母妃面前失态,随即又换成了玩笑的口吻,“所以你看,儿臣不是想害死母妃。
是我的王妃生前想用的,没给她用上,一直是我此生遗憾。”
李眉妩是不可能弥补他这个遗憾的,她就是疼死,也不用洋人的东西。
福寿膏就是从西洋传来的,谁知道洋人的针灸,看似止痛一时,是不是痛苦一世。
“瑞儿有没有想过将穆氏扶正?我听闻她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瞧瞧母妃那老气横秋的语气,穆氏也不比你小很多。”随后,朱瑞又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我答应过颜氏,她是我此生唯一的正室,一直到我死为止。”
不想说这些伤感的话,他对发妻的怀念掺杂了更多亲情,而且也不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母妃生产之时,若是害怕,儿臣进去陪您?”
“胡闹!”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产房血腥,就算你是我亲生的,我也不会允许你进去。”
朱瑞不以为意,似笑非笑,“若是冯公公在,母妃怕是巴不得叫他进去陪产。”
李眉妩顿时脸红的像炭火,一向伶牙俐齿,此刻也没想出怎么反驳。
朱瑞不想再逗她,便将话拉了回来,“那好。那我便在殿外陪着母妃。
一切有我,母妃一定会母子平安,人和鬼都不敢来惊扰。”
李眉妩感动之余,自觉为他做的太少,此刻想起杀妻之仇,那个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也该繁华落尽了。
“瑞儿可怪过我,手握大权,却对婉妃迟迟不肯动手?”
“我明白的。”朱瑞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个月。
“舒妃和卫嫔死了就死了,婉妃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父皇是病着也好,醒着也罢,若是婉妃死了,不可估量父皇会怎样震怒。
哪怕父皇已经不想再见到她,哪怕她已经失宠了,但还有那么多曾经的美好过往,可以回忆。”
朱瑞向来懂得顾全大局,只是让李眉妩更加惭愧。
没能救下王妃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帮他报仇,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愿。
她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惯于享受他的照顾。
朱瑞来之前去拜访过温小主,并未谋面,只将温将军托自己带的东西,转交给了小厮。
这会儿将自己的那份,因为难为情,便用木盒裹得严丝合缝,交给了夏进。
“这是给我孩子的吗?”李眉妩有些惊喜,这算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贺礼。
全世界最不希望她有孕的男人,也是庆祝她初为人母的男人。
“这是给你的。”朱瑞含着笑,“小家伙的急什么?现在还未露头呢。”
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将话拉了回来:“小十和小十一的不会少,出生前就给你补上,这回行了?”
李眉妩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朱瑞咬牙切齿:“李眉妩,我真是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