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听见福寿膏这三个字,立刻动摇了跟皇后青梅竹马的情分,唯唯诺诺道,“就依眉儿。”
“是。”李眉妩吩咐身后的夏清,“皇后德行有亏,残害皇嗣。皇上有旨,赐点天灯。”
“奴才遵命。”夏清没有丝毫耽搁,立刻领着一众小太监,毫不犹豫的将皇后绑到木柱上。
陈曼拼命挣扎,两条腿悬空后,不停的用脚尖去踢地上的尘土。
“李眉妩,我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你。”李眉妩表情淡然,既无幸灾乐祸,也无快意恩仇。
很快有人在她脚底下架起了木枝,防止她咬舌自尽,又将一只帕子给她塞住了嘴。
夏清做这一切时干净利落、无师自通,原来也不是看起来那样没用。
“只可惜,你活着的时候杀不了我。
那我就等着,等你死了,变成厉鬼来找我。”
李眉妩从不怕鬼,人心比鬼怪更可怕。
“天上地下,哪怕百年之后,我也尘归尘土归土,咱们继续斗。
做人你斗不过我,做鬼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
本宫要让你永生永世翻不了身!”
夏进点燃火把,天气炎热,火苗一窜千丈高,毫不费力的烧到皇后的身上。
任由她鬼哭狼嚎,李眉妩依旧不为所动。
闻着空气里皮肉烧焦的味道,朱振有些于心不忍:
“眉儿何不给她个痛快,赐她一道白绫,或者一瓶毒酒。”
李眉妩笑了笑,笑得人畜无害,“因为皇上杀冯初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今天呢。
臣妾昔日眼睁睁的看着冯初坠楼,今日皇上便好好看着皇后烧成灰烬。”
她突然觉得老祖宗发明的酷刑的确有几分道理,点天灯、贴加官、赐木驴、五马分尸……就是因为人死如灯灭,若是让她就这样白白的死了,满腔愤怒和恨意要如何发泄?
不如让她慢慢的死,慢慢的上路,由绫罗绸缎,一直烧到鼻子眉眼。
朱振彻底清醒了,他直接撇下几个人,大步朝着养心殿走去。
李眉妩看陈曼已经没了尖叫,被一团浓烟包围,也没了兴趣继续观看,跟着皇上一块去了养心殿。
朱振很想有骨气的断掉福寿膏,却因看见青茄手中的福寿膏,深知自己的脆弱和渺小。
李眉妩在一旁轻轻哄着,“皇上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
你冤枉臣妾,臣妾却丝毫不怪皇上。
因为臣妾爱慕皇上呀,臣妾永远陪着皇上,一直到孩儿落地那天。”
朱振食用着福寿膏,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陈曼在火光里,熔成一个巨大的火团。自己却被福寿膏控制着,无能为力,始终没有勇气救下她。
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油尽灯枯,回光返照般的,又想起从前跟陈曼一起在王府时的时光。从前多好,陈曼羞羞答答的,得体又大方。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从前他任由李眉妩给自己灌下福寿膏,也许是人之将死,就生出许多勇气来。朱振突然想到,即便自己喜食福寿膏,也不一定非要李眉妩献给自己。
从前他纵容她拿福寿膏引诱着自己,作为交换,达成她的心愿。因为她对自己还算恭敬,所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竟然胆大妄为,敢当着自己的面,将皇后点天灯,要他如何能忍耐?
朱振恍然间觉得自己已然成了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尊严面子可言?杀了李眉妩,还能让别人帮自己拿药。
如果都是受制于人,宁愿受制于婉妃,也不要死在李眉妩的手上。尤其还是听见她大放厥词,说出那句替冯初报仇的话来。
李眉妩服侍着他食用福寿膏,自然不会忽略观察他的细微神情变化。
不知他是不是又在幻想着除掉自己,两个人不停心里博弈,她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呢。
若是现在不能弑君,也要先把他逼疯,免得他一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皇上。”李眉妩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您该不会怪臣妾突然想起冯公公,一时口不择言说了出来罢。”
朱振将面前的福寿膏食完,仰面倚靠在榻上,任由思绪断断续续。
李眉妩在他身边,给他捶着腿:
“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这样小气,皇上那么爱婉妃,都能忍受婉妃娘娘和太监颠鸾倒凤。
皇上又没那么在意眉儿,何况眉儿跟冯公公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会揪住不放呢。”
“你说什么?”朱振猛然睁开眼睛,钳制住她的手腕,勒令她看着自己。
“婉婉背叛朕?”
李眉妩由着手腕上传来剧痛,不躲也不喊疼,只是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大胆对上他的眼眸。
“皇上还记得昔年那个在废弃仓房里,发现的侍卫尸体吗?
皇上若没有忘记,那侍卫名叫齐武,在翊坤宫当差。
那是婉妃娘娘的男宠之一,夏美人小产,就是婉妃吩咐齐武,在她进宫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事后齐武以此要挟,婉妃怕频繁私会,被皇上撞见,失去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和宠爱,所以痛下杀手,将齐武脱光了关在仓房里。
若齐武不是心甘情愿死在美人手上,作为能去保护婉妃娘娘的侍卫,谁能将他扒光衣服,锁在仓房里呢?”
朱振猛然推开李眉妩,跌跌撞撞的去拿墙上的剑,“朕要杀了她!这个贱妇!”
“皇上息怒,这等小事,交由臣妾就是了,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李眉妩扶着他重新坐好,不怕他手中挥舞着的剑。
“齐武已经死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婉妃娘娘身边有一个大太监,叫周福。
曾经婉妃叫人扒光臣妾的衣服,在雪地上爬,就是叫周福行刑的。
若无婉妃的宠爱,周福一个太监,怎么敢脱主子的衣服?
莫说是玉势了,臣妾听婉妃说,周公公的唇舌比鱼儿还灵敏,可比皇上强多了。”
李眉妩还想再说,只见皇上一口气没上来,翻了死鱼眼,险些背过气去。
“是不是这后宫里的女人,各个都心有所属,各个都背叛朕?”
李眉妩:“皇上。您一个男人,找那么多女人,没有专情。
那么嫔妃也给自己找一个、或几个男人,合情合理,合乎人性。
大家各玩各的,公平公正。
不过这是臣妾愚见。也有对皇上一往情深的,可惜钰儿被您毒死了,夏美人被您赐死了,薛美人被您撵走了。
剩下这些歪瓜勒枣,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只要好好休息,享受福寿膏,其他事有臣妾呢。”
朱振拼命缓着气,不叫自己被气死,如今到头来,才算真明白。他即便将李眉妩杀了,还有何人可信,何人可用呢?
这些表面清纯的世家女子,原来也是各个善于伪装的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