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茄受了一肚子委屈,早哭着跑了。
跑到外厅不慎撞在汪烛身上,骂了句,“没长眼啊!?”
汪烛嘴上答应着“欸”,回头一想,也不是他撞的人啊。
算了,青茄这个小姑奶奶也惹不起,干脆哄着得了。
冯初见一向乐观善良的青茄,哭着跑了,良心未泯,没有出卖她。
替她遮掩了句,“你知道我武功高深,飞檐走壁易如反掌。
这鞋不是青茄拿给我的,是我自己偷的。与她无关。”
李眉妩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分,想着赶紧打发他走了,好去给青茄道歉。
“这鞋子这般丑陋,也不知是哪个脏婆子做的。
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你无需跟我说。
你最好赶快拿走,省得脏了我的眼。”
言语之间尽是厌恶和驱逐。
冯初原本以为小妩是爱慕自己的,依赖自己的,只要自己给她一个眼色,她就能马上摇着尾巴过来。
如今他袒护青茄,她毫不在意。
他主动低头哄她,费尽唇舌,她也无动于衷。
从前她最喜欢粘着他,缠着他。方才他握她手时,她避之如蛇蝎,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恨不能立刻甩掉。
要他如何承受,他承受不起。
“好。这鞋不是你做的,与你无关。
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你不是拿剪刀剪它么?我也不要了,不如干脆烧了它,你我都心宽眼亮。”
李眉妩早知他无情无义,却不信他真能当着自己的面,将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鞋,就这样烧成灰烬。
烧掉她的心血,也烧掉她对他过往的情义。
冯初向来言出必行,直接将那双鞋,放在昨夜未熄灭的烛台上,任由火迅猛,一触即燃。
也不怕钟粹宫走了水,自从一把火点燃了司礼监,冯初便成这后宫有名的纵火犯。
李眉妩想起自己为了做这双鞋子,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
夜晚在烛火下,眼睛熬得干涩生疼,就被他这样烧了。
愣是将眼泪憋回去,眼睁睁的看着他烧。
心痛到连嘲讽的话也说不出口,更不要说阻拦。
烧了也好,正好一拍两散。
李眉妩盯着他烧,发觉他烧了一会儿,鞋子只燃了一点,散发出棉絮的焦香。
他将鞋子反过来,放自己手垫在下面,指甲已经黑了一片,不知是烧的,还是熏的。
立刻过来拉他,“你是不是有病?
烦死人了,你若是想闹,不要在我跟前闹。
是死是活,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省得碍眼。”
却发觉拉不动,随即一杯茶泼在了烛火上,烛火熄灭,空气里都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烫伤最疼,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也不知道他心痛到可以忽略手指上的痛。
李眉妩抢过那双狼狈不堪的鞋,直接扔到了屋外,险些砸在汪烛的脸上。
“主子不想看见奴才,奴才这便滚。”冯初清醒过来,十指连心,指尖上的疼,疼得锥心。
疼得他甚至直不起腰来,只能那样腾空拎着。
即便如此疼,他微微弯腰离开时,路过汪烛的身边,还是低头用烧伤的手指,将那双鞋捡了起来,抱在胸口。
他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小妩不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
天朗气清的日子,皇上在养心殿召巴蜀总督,前来商议蝗灾之事。
又叫了小太监去钟粹宫传旨,要李才人过去侍奉在侧。
李眉妩有些意外,皇上同大臣议事,嫔妃都该回避。
即便不回避,也是正妻,或者妃位在侧陪同,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小小才人。
不过她没有说,也没有问,不能抗旨,便立即更衣前往。
走在路上,她一直没话找话的跟青茄示好,“青茄,我以后再不对你大声说话了。”
青茄“哼”了一声,嘴上傲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陪着主子往养心殿走。
“我怎么舍得拉你进慎刑司呢?
我还记得那一日,我被蒋婉扒光了衣服。
是你主动请缨去慎刑司,愿意接受严刑拷打,以证我的清白。
我就算自己进慎刑司,也不舍得拉你进去呀。”
李眉妩耐心哄着她,青茄不为所动,“主子惯会甜言蜜语,这话留着冯公公跟前说去,我可听不起,怕闪了耳朵。”
李眉妩听见冯初的名字,方才觑着一张笑脸,立刻阴沉了两分。
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关于他的一切,她厌恶他,恶心他。
青茄看出来主子的脸色,立刻借坡下驴,“主子不爱提起那个臭阉人,奴婢下回不提了。”
李眉妩纵然宠爱她,青茄也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乱了分寸。
“我不生主子的气,主子也不生奴婢的气,咱俩和好,好不好?”
李眉妩眉头舒展开来,明明是她在哄青茄,最后反过来,还是叫青茄哄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是养心殿,小太监通报后,便领着她进来。
她微微俯身,算作行礼。
见皇上和大臣商议得专心,不敢打搅,便自顾自的去到一旁泡茶。
冯初接到皇上传话时,过来的迟了一些,才到养心殿门口,便看见汪烛的身影,愣了愣。
汪烛还未叫一声师父,冯初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冯初行礼,“奴才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冯卿啊。”朱振放下手中的奏折,暗自头痛,“平身吧。”
自从他上次训斥了冯初和姚牧擅自纵火,这两个人就像较劲一般,大事小事都请皇上定夺。
生怕自己暗自做主了后,引起皇上的猜忌和不悦。
弄得朱振苦不堪言,有这功夫他不如抱着美人捉迷藏。
眼下看着冯初过来,立刻叫冯初去跟巴蜀总督商议赈灾之事。
冯初看见小妩泡好了茶,端过来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便温顺的返回去坐在皇上身边。
他竭力收回目光,控制着情绪,不使自己失态。
只是实在想不明白,小妩跟皇上之间,为什么只有几日,就这般如胶似漆了。
“冯公公,您看微臣的计划可行吗?”巴蜀总督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大人可否再说一遍,让我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