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事,伺候的丫鬟明知道这事会惹老夫人生气,但是为了二小姐的清白之身,咬着下唇,还是过来打小报告了。
“老夫人,管家前日救了个晕倒在家门口的男人。”
老夫人没怎么放在心上,不忘端起架子,怜悯两句:
“曲家家风如此,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
管家施舍穷人,有什么值得说的?”
小丫鬟抿了抿唇,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语气淡淡:
“可是老爷叫那男人住进了二小姐的卧房……”
“什么!?”老夫人霍然起身,气得险些砸了手上的茶杯。
“你去!把老爷喊来。”
曲老爷这几日将家族生意都耽搁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上。
这会儿瞧见小丫鬟跑得满头大汗,还以为夫人有什么要紧事。
过来的时候看见她脸涨得通红,不分青红皂白的开骂:
“姓曲的,我告诉你,你要女儿像个爷们一样出去抛头露面,学做什么生意,我不反对。谁叫我生不出儿子,又不许你纳妾。
但我决不允许女儿的清白被玷污!”
曲老爷这两日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懒得跟夫人拌嘴,不过要他解释,女儿不是被那个野男人玷污。
恰恰相反,他是日思夜盼,等着女儿玷污那个男人呢。
人要活就活得花团锦簇,就算给皇上做妾,也不给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做妻。
“夫人稍安勿躁,我就是考虑我们曲家没有儿子,才想招个赘婿。”
老夫人:“你要招赘婿我不反对,但女儿的清白若是被玷污了,被人说三道四不论,就算将来的女婿是赘婿,也不会尊重和爱护咱们女儿的。”
她只觉得老爷是昏了头了,该不会是觉得男人可以娶三妻四妾,招了赘婿的女人也能养好几个小白脸吧?
老夫人还没那么开放,她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曲老爷乐呵呵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没人敢说三道四,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老夫人实在琢磨不透老爷在想什么,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让那个被救下的男人当赘婿吧?”
虽然门当户对的不会给曲家当赘婿,但把女儿交给这种来路不明、不知身份的男人,她总归是不放心的。
曲老爷能够理解夫人的担心,毕竟女儿都是为娘的心头肉,但他现在还不能明说,走漏了风声引起轩然大波不说,还会吓着夫人和其他家眷。
他要等,等生米煮成熟饭,再找个机会,悄然戳破皇上的身份。
“确有此意。咱们救了他,他会感激。我阅人无数,瞧着他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错过可惜了。”
老夫人不知道这是老爷半真半假找的借口,一听就急了:
“我不同意!”
曲老爷罕见的拿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来,板起脸孔,一锤定音:
“这个家还轮不到女人说了算,我决定的事,任何人不准再说!”
老夫人再要强,在三纲五常的大铭,终究是个女人,她顶撞夫君的前提是夫君包容。
如今看着夫君撂下狠话,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曲老爷看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又将话拉了回来:
“大不了先考验几日,如果阿栀真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强迫。”
老夫人听见这话,才将心稍稍放回到肚子里一些。
。
曲栀细心照顾了他两天,朱穹在一个白昼醒了。
入眼处皆是陌生的陈设,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手指颤了颤,坐在他床边低头看书的女子立即抬起了头。
“你醒啦?”曲栀放下书,脸颊微红。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四目相对,而有些害羞。
立即跑出去,站在院子里,朝着爹爹书房的方向,以手做喇叭状,喊道:
“爹!他醒啦!”
曲老爷也有几分激动,除了他没人知道那少年是天子。
曲老爷努力调整情绪,以免在皇权跟前露怯失态。
尽量做到既不得罪他,也不过分谄媚。
曲栀看见爹爹出来的身影,便又跑了回去。
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话却是对床上那个男人说的:“你晕倒了,是爹爹救了你。”
朱穹已经回忆起来了,的确,他一气之下离宫。
出了京城走啊走,走啊走,后来不知道走到哪,只是依靠本能在走,终究倒了下来。
“多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特有的少年音,听得曲栀耳根更红。
“你饿吗?要不要喝水?”
朱穹还真有点饿了,不过如今躺在别人的地界,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四海之内皆你娘。
窝里横不在家就不能称霸王,没有那些丫鬟太监给他使唤了。
于是他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曲栀立即吩咐丫鬟下去煮了碗面端上来,不确定他有没有力气起来,想过去搀扶,又恐男女有别,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架不住脸上似炭火烧。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轻扶他的肩膀,叫他坐了起来。
小丫鬟将面端过来的时候,曲栀接下,递到他跟前:“你……你自己可以吃饭么?”
朱穹不知道这姑娘脸红什么,又抖什么,接过碗,大嚼特嚼起来。
只觉得他以前在紫禁城里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佳肴,也许只有饿疯了的时候,才能觉出五谷杂粮的美味可口来。
待他吃得差不多,曲老爷也进来了。
丫鬟默默收了他的碗筷,曲栀蹦跳着去挽爹爹的手臂,顺带躲到爹爹身后。
朱穹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又吃了人家的食物,本该有所表示,可即便想彻底脱离紫禁城里的高位,依旧放不下身段来向老爷行礼问好,哪怕是平礼。
但早已知晓真相的曲老爷,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堪称人精,自然不会让这个少年人觉得尴尬。
率先开头问候:“你还好吗?”
朱穹点头。
曲老爷:“要不要我叫郎中再给你瞧瞧?”
朱穹轻声:“不必麻烦了……”
曲老爷不敢跟他对视,强迫自己镇定的看着他,问出那句必须要问的话:
“公子是从哪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