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有护身符。”李眉妩想起了自己的护身符,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护身符?”温瑶不知道李才人桀骜不驯的性子,竟是这般迷信。
“在哪求的?”
“啊……”李眉妩想了想,“也不算求的。”
想起她那枚“护身符”,此刻还不知在何处风流快活,又有几分伤感。
“早前是护身符,现在不是了。
也许有一天不小心惹到婉妃娘娘,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朱振说过,蒋婉要扒她的皮都行。
朱振不知道,她是个记仇之人。
温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又吃了一盏茶方走。
。
李才人口中的护身符,并没有在哪儿寻欢作乐,而是在替她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小皇子未雨绸缪。
早朝结束,冯初随郑容一齐到了宫门口。
“郑大人,请留步。”
郑容驻足后诧异了片刻,回想自己近日以来一直深居简出,与朝中大臣不甚结交。
既没有得罪冯公公,自己对于冯公公也毫无利用价值。
“冯公公请讲。”说话间,将自己磨得破损的袖口,很自然的向里掖了掖。
“郑大人,以前多有得罪,如今在下有一事相求。”冯初难得跟人这样客气,有求于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冯公公没有得罪我,过去都是我得罪您。您但说无妨。”郑容其实有点怕他这样,毕竟他熟悉的那个权宦,从不跟人多费口舌。
“八皇子再有几月就要出生了,郑大人若不辞辛苦,可愿做八皇子老师?”冯初很想压下心底的喜悦,但多年来的城府,还是功亏一篑。
小妩尚在孕早期,还未看见她的肚子隆起,此刻却能体会到昔日姚牧抱着富贵时的开心。
不全是爱屋及乌的疼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来由得往心底埋。
让他恨不能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给这个还未出世——在母亲肚子里只有荷包蛋大小的孩子。
“八皇子?”郑容略略惊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公主身上。
皇上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皇子,瞒得这样密不透风。
“是。早前夏美人不慎滑胎,七皇子夭折了。”冯初不必说清楚,郑容已经心领神会。
“二皇子和四皇子相继离世,四皇子胎死腹中,皇上格外重视李才人这一胎。”
皇上:我没重视。
郑容清楚得很,皇上重不重视不要紧,冯初说皇上重视,便代表皇上重视。
“微臣不才,已被皇上指派去教习六公主。
只恐为公主老师,不配一块教导皇子。”
“郑大人。”冯初听出来他语气中有缓和的余地,而非一口回绝。
“奴才自幼长在王府,从前做皇上伴读时,徐阁老都没有嫌弃奴才是太监的身份。
允许奴才跟王爷一同学习,并且没有厚此薄彼。倾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郑大人何必推辞。是六公主不如宦官,还是八皇子不如宦官?”
郑容被架在火上烤,再客气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既然如此,微臣遵命。只是不知李才人这一胎,何日生产?”
“还有些时日。”冯初说完,郑容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你今日说作甚?”
冯公公是疯了吗?暂不说有夏美人滑胎的先例,古往今来,这后宫小产的女人多得很。李才人这一胎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呢。
但他不敢也不能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想想。
“奴才知道郑大人遍阅四书五经,想叫郑大人提早做准备。
将八皇子将学之言编纂成集,以免来日措手不及。”
郑容略略思量,若是叫他提早编撰教材,那么的确要一年的时间。
“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不免在心底感叹,即便六公主天资聪明,公主终究不如皇子。
女子无才便是德,公主即便生在皇家,能够读书识字已属奢侈。
而八皇子,还没见根胎毛呢,教材就得提早迫不及待的安排上。
郑容无奈摇了摇头:皇家的事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
从朝堂回到司礼监,冯初想及早将奏折批红。
然后去看那个离了自己就活不了的小女人,哪怕已经做娘亲了,依旧固执任性,喝安胎药都要他哄。
姚牧抬头看了他一眼,尽管冯初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多年相处,姚牧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少见这样高兴。
“冯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冯初想故作深沉,但对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还是没忍住宣之于口,“李才人有身孕了。”
姚牧愣了久久,“……并未听皇上说起啊?”
随后立刻明白,李才人的皇嗣同夏美人的没什么区别,都得自求多福。
“可准备好贺礼?”姚牧笑眯着眼睛开他的玩笑。
“除了江山,何以为赠。”冯初落笔在奏折上,头也无需抬,没有丝毫犹豫。
“可怜了大皇子。”姚牧不过调侃,大皇子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才不在乎。
“若有本事,就从我手中抢走。”冯初蛰伏多年,以待大杀四方。
刀要出鞘,箭在弦上,他无所畏惧。
姚牧久违见他这样狠辣又阴鸷的神情,收起嬉笑的神情,低声问了句,“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冯初停下笔,望着姚爷的方向。
“一旦弑君,我必死无疑。
但无妨……”
他生来洒脱,“小妩的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大皇子即便爱慕,没有黄袍加持,也不敢羞辱太后。
到那时,我就将李太后交付在你手上。”
姚牧听了这话顿时犹如万箭穿心,骂了句,“滚滚滚!”
“姚爷,别叫我滚了。你我在一起的时光,不过这最后一年。
待小妩孩子落地之时,便是你为我践行之日。
我最不放心她,也最舍不得她。但有你陪她走这一程,一直到小皇子大婚执政,我也放心。”
姚牧转过头去,眼眶滚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这样太有损颜面了。
“我不要紧,我不过一个奴才,我不配。
此生能与小妩相伴两年,我心已足矣。
我不想她余生都带着对我的怀念、追忆,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自己。
她天生反骨,是这紫禁城里离经叛道的鬼魅,她那样明艳又大胆的女子,应该像太后一样,过得花团锦簇。
不该为我内疚懊悔,我承受不起她的思念。”
姚牧听不下去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他,忍不住朝他吼道,“冯初,你信不信,你继续打她,骂她,羞辱她,找女人气她。
有朝一日你若是死了,她必追随你无疑,无论她是皇后还是太后。
我今天把这句话放在这,咱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