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青茄和汪烛早已被调回了李眉妩的身边,看着他们安然无恙,心情大好。
“主子,大皇子给您送过来两只烤乳鸽。
说是母妃在冷宫里受苦了,特意给您补补身子。”青茄配着菜,不忘介绍着。
李眉妩闻着烤乳鸽芳香扑鼻,忍不住问了句,“他人呢?”
“回主子,在殿外候着呢,是不是打发他回去?”青茄请示道。
凭白多了这么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儿子,李眉妩总是忍不住想笑,“请他留下来一块用晚膳吧。”
大皇子被请了进来,还未落座,先行请安,“儿臣给母妃请安。”
“免礼。”李眉妩示意他坐,忍不住调笑,“将你过继给我,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你我年龄相仿,大皇子人中龙凤,你叫我一声母妃,我怎么敢当?”
“母妃帮了我大忙,莫说叫母妃,就算叫姑奶奶也无妨。
我从小被磋磨着长大,什么没受过?
只要能接母亲出宫去,与其把我过继给别人,我宁愿寄养在你膝下。”
大皇子坦诚,李眉妩又关心了句,“尤氏还好么?”
“很好。母亲跟着我出了宫,一直掉眼泪。
哄了几日,才诚惶诚恐的享受一家主母的锦衣玉食。”
彼此熟悉,也省去了奴才在一旁伺候配菜。
李眉妩早打发了青茄和汪烛也去用膳,免得他们俩饿肚子。
只余二人,她又问候了句,“大皇子在内阁还好么?”
“有劳母妃挂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在内阁,不知要比在紫禁城里舒坦多少。
多谢母妃昔日提点,教我与其在宫墙里碌碌一生,不如走出去,去朝堂之上大有作为。”
大皇子一直视李才人为自己的命里贵人。
“大皇子言重了,即便是我提醒了你,可以放弃太子之位,主动请封王爷,到朝堂之上为皇上分忧。
大皇子也得资质过人,才能在内阁站稳脚跟。”
李眉妩向来不喜邀功,更不想借此要挟对方报恩,“今日吃了你送的烤乳鸽,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大皇子再进宫请安时,同我少走动些。
我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前有匈奴被俘的污名,同我走得太近,免得连累了你。”
违心的话说出来丝毫不含糊,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就像也不在意大皇子的仕途一样。
她是怕大皇子来得勤了,惹那个心事重的心上人不快。
“是,儿臣谨记。
但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无风不起浪,母妃不要妄自菲薄。
来日,母妃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托人带个口信。
朱瑞愿效犬马之劳,供您差遣。”
满桌的小菜,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倒是李眉妩胃口很好,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他送的烤乳鸽。
“寅时落城门,大皇子也早些离宫吧,以免明日上朝误了时辰。”
李眉妩催促了句,他便起身告辞了。
。
暮色四合时,她换上了青茄的衣裳,梳青茄惯有的发髻,跑到司礼监寻他。
才从冷宫里出来,本该收敛些,可她想见他,光是看画像怎么能够。
眼下司礼监只有他一个人,冯初看见她了,未停止手上的活计,她便乖巧的在一旁替他研墨,没出声打扰。
半晌,听他悠悠来了一句,“你就那么馋么?”
起先李眉妩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研墨的手腕一僵,又听他问,“烤乳鸽好吃么?”
原来是为着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说了句,“主子宴请何种贵客,吃饭时还得把奴才都打发走了。”
“青茄跟你说的?”李眉妩皮笑肉不笑,“怎么?我吃个饭的功夫,她也得巴巴的跑过来跟你说两句话。
冯公公这接回宅子里的相好之人,果真是一刻也分不开呢。”
冯初被她气得够呛,干脆奏折也不看了,“你少来消遣我,我认了青茄是同我对食的宫女,还不是为了你整日缠着我时、能掩人耳目。
你若觉得我跟青茄有什么,往后你别来这里找我,免得又被人画下来。”
李眉妩转过身去,又气又委屈,“大皇子过继给我,是你出的馊主意。
这会儿又来怪我。
我在你眼里就是不择手段攀龙附凤之人,先利用你,又利用大皇子。
不来就不来,我不稀罕。”
她的一腔真心喂了狗,他还怪自己没良心,委屈之极就忍不住抹眼泪。
“整日里说话阴阳怪气,还说我气你。
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欺负我啊。”
冯初本来不想管她,可不知道她这么爱哭,无奈过来拉她的袖子,“我不过同你拌两句嘴,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李眉妩擦擦眼泪,不欲理他,可也舍不得走。
“你知道太监就是这样,整日里阴阳怪气。
我是气我自己,不是气你。
我不敢跟皇上争,看着他同你拉扯,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酸大皇子几句,谁叫他们都是正常男子,只有我一个人卑鄙腌臜的小人。”
她还在哭,他有些不忍心,“好了,真是水做的人。下次我不乱说话了。
是不是利用我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千金难买我愿意。”
她推开他,不许他拉着自己,“你嫌我脏是不是?你嫌我脏,以后你大可不必再管我的死活。
我死了,你正好清静。”
“乖,不说气话,都是我不好。”他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替她擦掉眼泪。
“整天不知道谁惹你生气,只会拿我撒气。”她知道自己这话是冤枉他了,后宫和朝堂之上多的是巴结他的人,也就只有自己敢跟他耀武扬威。
随后又将话拉回来一些,“我已经告诉大皇子不许再来给我请安了,以后除了你送的吃食,旁人的我都不动成不成?
真是小肚鸡肠。”
冯初轻笑,“你知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怎么办呢?
是不是后悔上了我的贼船?
这么爱哭,好好跟你说两句,又哭了一大滩。”
“我就只为你哭。”她赌气不看他,“知道又能怎么办?自己的男人,当然是纵着了。”
他碰了碰她的袖子,“晚上我带你出去听戏,你去不去?”
李眉妩竖起了耳朵,十分期待的望着他,“偷偷溜出宫去?”
“是。”他含着笑,“我弟弟今晚在京城的戏园子里唱戏,明儿一早就回闽越了,现在去正好能赶上。”
“可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办?”她有点怕。
“有我在,别怕。大不了一起被砍头。”冯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就算被发现,他也有话能分辨。
同时在心里默默赞许,这个小年糕还有机灵的时候,换了青茄的衣裳和行头,跟在他身后也名正言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