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朱振踹翻了眼前的桌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没有清醒的去想:
皇上也不是名角儿,谁会关注皇上的一举一动?
那些深宫秘史的确很多,不过多半是被人杜撰出来的。
何况,三教九流的人,鱼目混珠。
钟鸣鼎食之家,忙着享受富贵荣华。
贫民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专注皇上今天吃了啥,宠幸了谁。
孙丙见目的达成,为防冯初被皇上斩立决之前,冲动之下,先拉自己当垫背的,立刻逃之夭夭。
退下时,发觉自己里头的亵丶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朱振无处发泄的怒火,使他没法继续安坐在养心殿,已经宣人摆驾钟粹宫。
李眉妩小产过后,一直在小月子里,身体恢复的慢。
晨起从景仁宫请安回来歇着,才睡了一会儿,眼下听见:“皇上驾到——”
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接驾。
文选侍被皇后赐死后,钟粹宫又恢复了往昔的空旷,陡然看见这么多人,看得她眼晕。
“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振走到她跟前,对着她胸口,便踹了一脚。
李眉妩承受不住,身体由着惯性,向后倒去。
呕出一口鲜血,她不敢表现出一丝柔弱,立刻用袖子擦掉,重新跪好。
奢望帝王怜惜她小产,身子单薄,更是痴心妄想。
毕竟皇上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来安慰她的。
朱振进门后,背对着她,抬起手背,同行的奴才和侍卫领会圣意,便尽数退下。
李眉妩抬头看了青茄一眼,绝望的摇了摇头,叫她顺势一并溜走。
青茄纵然不放心主子,但自己在这也是于事无补,索性迈出门去,想同汪烛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屋内之余二人,朱振坐在她的绣床上,想到这床被她躺过,一时间有些恶心。
“朕哪里比不上一个太监?”
听见这话,李眉妩便明白了,冯初为何故意伤她,要跟她划清界限。
是皇上早就发现了端倪。
冯初不想吓到她,想尽快用他自己的办法暗中解决。也许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方法。
想到这里,李眉妩只觉得冯初好傻,让她心疼。
“朕在问你话,你聋了么?”朱振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语气里竟是哀伤更多。
因为冯初没有事先打过招呼,所以此时,李眉妩并不能够分辨的出,皇上是在试探,还是真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不能一直沉默,那样显得不屑,也对皇上不敬,只会再次激怒他。
便答非所问,“臣妾早前被皇后灌下一碗红花,致使滑胎。
终日伤心,盼着皇上来探望。
实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要先承受丧子之痛,又受皇上无端指责。”
朱振看着她这张灵巧的小舌,妄图继续瞒天过海,禁不住仰天大笑。
“想不到李才人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想来是被冯公公保护得太好了。
面对君王,也能沉着冷静的谎话连篇。
朕既然找到了你,便将一切都了然于胸。
你若继续隐瞒,不若朕立刻下令,调御前侍卫和御林军,将冯初株连九族。
到那时,你在他尸体旁边,再跟朕好好说说你与他的私情!”
朱振言毕,起身作势要出去。
李眉妩经不起吓,连忙爬过去,抱住他龙袍的一角,“皇上明鉴,都是臣妾一人的错!”
她自然知道冯初的身手,能将几千侍卫屠戮殆尽,可也杀不光三十万禁卫军啊。
“哦?”朱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口口声声为“丧子之痛”而难过的女人。
想来,他们的孩子死了,李眉妩并不会太心痛。
还不如用那个宦官的命作为要挟,让她更加痛苦。
“说说吧。”
就近坐在房内茶几旁的太师椅上,继续看她的表演。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的错,是臣妾为了荣华富贵,勾引冯公公,企图攀附冯公公。
但冯公公屡次拒绝,冯公公始终对臣妾不屑一顾。
求皇上处死臣妾,以免圣上蒙羞。”
李眉妩说话间便磕了一个头,只可惜不能一头碰死,以免显得心虚。
她倒是希望皇上能够听信自己的话,立刻将她处死,这样她便可以去陪她的孩儿,保全冯初。
只可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呵。”朱振笑了笑,分不清这笑里,无奈和嘲讽哪个更多。
“爱妃就这般迫不及待?”
李眉妩也不算说谎,毕竟是她起了爱慕之心在先,冯初也拒绝过她。
“那么,回答朕的问题。”朱振又重申了一遍,“朕哪里不如一个太监?”
李眉妩快速组织着措辞,继续编织谎言,“皇上贵为天子,臣妾自知貌丑无颜,依靠皇上无望。
这后宫之中的娘娘,为了体察圣意,人人拉拢冯公公,邀做自己心腹。
臣妾也不例外,想转身拉拢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
只可惜臣妾出身贫寒,不能像其他娘娘那样用银子拉拢,只能出卖自己身体。
想着有了冯公公可以依靠,以后在宫里便没人敢欺负自己。
但冯公公对臣妾不屑一顾!让臣妾反倒弄巧成拙。”
朱振嗤地一笑,“李眉妩啊李眉妩,你在消磨朕的耐心。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说。”
李眉妩又清醒了两分,不爱就是不爱,纸包不住火。
人只要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她对侍寝百般抗拒,又深夜溜出去幽会,想必皇上反射弧再长,也知道了。
毕竟,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冯初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既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便不再隐瞒了。
朱振听见这话,显然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
“是么?”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冯初哪里好?但说无妨。”
“世人皆说冯初惑乱朝纲,把持朝政,却忘了这盛世,亦如黎民苍生所愿。
位卑未敢忘忧国,冯初是我大銘王朝的栋梁,何奸之有?
初见时,我便爱他满腹才情,对家国百姓的赤忱之心。
再见时,依旧爱他机关算尽,翻云覆雨的皇佐之才。
纵然千夫所指,在我心里,冯公子始终是那个波澜不惊、阴厉狠辣却又有慈悲心肠的人。”
李眉妩磕了个头,“臣妾死不足惜,但大铭不能没有冯初。
皇上若无冯初,是帝王的损失,将来悔之晚矣。
臣妾一厢情愿,别无他求,只求以死赎罪,请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