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被囚禁了,但晨起去景仁宫例行公事的惯例却是不能改。
从前向皇后请安,如今眉妃摄六宫之事,自然是向眉妃娘娘请安。
李眉妩坐在长椅上,众人行礼后,宣了平身,她没有皇后娘娘那样的恶趣味——暗戳戳的以罚嫔妃久跪为乐趣。
“温选侍已有身孕,以后不必行礼。”
“臣妾谢娘娘。”温瑶并不嫉妒她平步青云,她早知道她非池中物。
“阿瑶若晨起偶感不适,不必过来请安,一切以身体为重。”李眉妩始终记得这个女子在自己落魄时,没有跟风踩一脚,还给予了鼓励。
“是。臣妾记下了。”温瑶早前给她半分温暖,也不全是在她身上押宝,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父亲一半耿直的血液,纯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若是在宫里有什么短缺的,尽可跟内务府要。
若是内务府敢怠慢了,大可以来报给我。”
李眉妩嘱托完,温瑶还未再次表达感谢,卫嫔已经笑出了声: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恨人有、笑人无,眉妃娘娘遗世而独立,举世无双,堪称活菩萨转世。
早前皇后将你打得流产,你年龄小,不说有样学样、以牙还牙。
还能在自己受伤之后,对待跟自己同样有孕的小主,和善有加,难怪皇上疼你。”
李眉妩不相信卫嫔能突然移了性子,从前就不可一世,如今不需要给儿子争前程,更犯不上阿谀奉承。
疑惑归疑惑,她却是丝毫不慌。早前位分低的时候,都不怕她。现在一手遮天,更不用把她放在眼里。
‘“冤有头债有主,皇后娘娘倒行逆施,皇上已经惩治,我去欺负阿瑶做甚?
怎么?欺软怕硬么?
再说,卫嫔有一句话,本宫听着刺耳,也不明白。
卫嫔说这宫里的女人总是恨人有、笑人无,这个女人是谁呀?
是卫嫔还是哪个娘娘或者小主?”
果不其然,孙舒在听了卫嫔的话之后,缓缓开口,“眉妃娘娘犯不上指桑骂槐。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眉妃表面对温小主嘘寒问暖,背后会不会找人暗害温小主流产呢。”
李眉妩看明白了,卫嫔是投靠到孙舒名下了。
“舒妃与其说本宫口蜜腹剑,还不如说本宫自降身价,去温小主那无事献殷勤,是为了拉拢温大将军。
谁不知道舒妃娘娘有个兵部尚书的亲哥,本宫无依无靠的,若不抱紧温将军的大腿,来日孙丙逼宫,本宫只能找棵歪脖树了。”
“眉妃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孙舒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我兄长对皇上忠心耿耿,即便逼宫,也是清君侧,而非欺君罔上。”
李眉妩怎会怕她威胁,悠悠回怼:“是了。孙大人忠心,日月可鉴。
早前抢了皇上原本想赏给婉妃的玉枕,被无数人弹劾,愣是不把枕头送回来。
也不知道是妻管严,还是故意给万岁爷上眼药呢。”
孙舒被呛得脸色不好看,知道这事是兄长办得不地道,所以想不出反驳的话术。
倒是卫嫔眼巴巴的跳出来,“臣妾不过给眉妃娘娘拍拍马屁,没想到眉妃娘娘心思重,能扯出这么多来。
不过舒妃说得也没错,眉妃不怕温小主将来诞下皇子,跟你的儿子夺嫡。
反而对温小主照顾有佳,毫不设防,当真是后宫第一美谈呢?
如此姐妹情深,连从前的班珏钰都比不上。”
钰儿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此刻激怒了她,憋了坏主意:
“舒妃说得错不错,本宫不知道。
本宫只知道卫嫔说得不假,这宫里的女人为了夺嫡,的确穷凶极恶。
只可惜本宫怀得是双凤,温小主肚子里的尚不知是公主还是皇子。
真为夺嫡无所不用其极的,除了舒妃,也没别人了。
否则舒妃也不会买通佟选侍的侍女青竹,害死了五皇子,又栽赃司选侍了。
折了两位小主,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是吧?舒妃!”
“你!血口喷人!”孙舒暴跳如雷。
卫嫔听见眉妃旧事重提,涉及自己儿子的死因,关心则乱,早已经没有太多理智分辨。
回想往事,舒妃的确有害死自己儿子的能力和动机。
“孙舒!毒妇!你好狠的心!本宫掐死你!”
。
从景仁宫回去,青玖陪在主子身旁,咬住唇才没笑出声。
李眉妩看她忍得辛苦,知道自己前阵子因为思念和担心青茄,给她冷脸。
这会儿想想,她有什么错,随即将态度放柔和了不少。
“很有趣?”
青玖见主子眼藏笑意,虽然初来乍到,但兴许是主子出身不高,天生让人觉得亲切,没有太多压迫感。
这会儿胆子也大了不少,“奴婢瞧着舒妃方才和卫嫔一唱一和,被主子一通挑拨,这会儿又变成了两只好斗的母鸡。
变脸比翻书还快,着实有趣。”
“谁叫她挑拨我跟温小主,我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从来都不是圣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初来乍到,在宫里的时间短。时日长了你就知道,这宫里有趣的事,可比戏台上的折子戏精彩多了。”
这会儿的她,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稚气未脱的模样,孩子气,又顽皮。而不是那个大杀四方的眉妃。这是只有在她放松戒备时,才会有的神情,她已然把青玖当成了自己人。
青玖:“奴婢会一直陪着主子吃瓜看戏。”
青玖的话一语双关,李眉妩心底一暖,汪烛却惊讶不已。
“奴才还以为主子掌握了舒妃害死五皇子的罪证,心底疑惑,这天大的事,主子怎么瞒着奴才,是不是信不过奴才。
现在才知道,原来主子只是为了挑拨。”
李眉妩哑然失笑,“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会隐瞒你防着你?
若有一日你背叛我,我必死无疑。
真是小气,像你师父一样。”
汪烛抱赧,“主子训斥的是。
不过奴才觉得舒妃有猫腻,主子指控舒妃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待奴才替主子查一查,若她真有问题,主子还愁扳不倒她么。”
“嗯。”李眉妩点了点头,汪烛一向心细如发,最是让她放心。
只是她此刻在想着另一个人,另一桩事。
“我决定过几日去看你师父,将他接回京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