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姚牧的宅子安置妥当,李眉妩想着冯初从前在宫外的宅子,许久未住人,还不知道如何荒芜。
趁着春和景明时微服出宫,私心想着将冯初的宅子打扫干净。
不知他哪天突然回来,免得像姚牧这样手足无措,连个住的地方还要现收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将他的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仿佛他明日就会回来一样。
出宫的马车上只带了青玖,和汪烛新引荐的太监夏清。
“前面就是了。”青玖撩开马车的帘子,吩咐道,“小夏子,你下去叩门。”
李眉妩看着青玖口中的小夏子,本能的喜欢不起来,长得瘦不拉几的,又矮。
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汪烛看上他什么,武功和中医都不会。
多了这么一个太监,跟多了一个丫鬟有什么区别?”
若是需要丫鬟,已经有青玖了,何必多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本就好静。
青玖看出了主子的不悦,不免在心底想着,主子有孕之后愈发矫情了,更多时候还像少女一般稚气。
其实她不知道,她家主子从来没有成熟过,本不是天生好斗之人,只是形势逼人,逼着自己杀伐果断。
“主子,冯公公、姚公公,和汪公公,本就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的意思就是不可多得,如果随便抓来一个都是龙凤,那龙凤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小夏子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想来汪公公亲自挑的,一定错不了。”
青玖的一番劝解,让李眉妩宽慰了不少。
“罢了,好在如今朝局动荡之时已经过去了,也不大需要他做什么。”
夏清很快回来,恭敬回禀道:“娘娘,奴才过去碰见官差的人,那人说冯公公的宅子也被收缴了。
奴才方才向里头张望,墙角处已经挂满了蜘蛛网,想来此处久无人居。”
李眉妩如鲠在喉,立刻吩咐了句,“回宫之后,你去司礼监叫汪烛草拟份诏书,就说冯公公的宅子,皇上也应允交还本人了。”
“奴才遵命。”夏清立即应下。
“对了。”李眉妩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我记得冯初以前娶过一个婆娘,你可问过那女子现在何处?”
“奴才问过,府中之人如何安置。官差说管家老黄竭力请求,留下来看家护院。毕竟官府的人,不能给一失势的太监天天守门。
兴许也怕冯公公哪天官复原职,所以没有对他府上的下人赶尽杀绝。做事留一线,今后好相见。
至于冯夫人,被赶出去之后,自愿去破庙居住,守着青灯古佛相伴,不知现在是否还在那。”
李眉妩刚想夸他,自己没嘱咐的事,他都知道问回来。听见他口中的“冯夫人”,还是略略不悦,那枚棋子算哪门子夫人,自己都不敢自称冯夫人。
夏清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悦,准备回宫,又听主子吩咐道,“走罢,既然在城外佛寺,便过去瞧瞧她。”
。
城外的破庙离这里不远,马车疾驰,不到半日的车程便到了。
李眉妩下了马车,扶着青玖的手,迎面扑鼻一股烟尘混合着香火之气。
她以手做扇,扇了扇,难耐的气味消散了不少。
夏清绕过已经蒙尘的雕梁画栋,走到灶台旁,看见一眉目清秀的女子,正蹲在那里点火烧柴,锅里蒸着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窝窝头。
女子闻声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是自己见过的。
夏清本想说一句,这是眉妃娘娘。想到主子交代过的,此次出宫微服私访,不想惊动他人,便将话都咽了回去。
“是我。李眉妩。”
“哦……”女子恍然间明白过来,见她有孕,怕是不宜久坐,立刻搬了个凳子过来给她。
“珮虞。”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以为你会回王恩山那。”李眉妩不觉得她对冯初痴情到,可以做一颗望夫石。
珮虞似乎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对于王大人来说,就跟他养得鹦鹉一般。
本就没有多宠爱,飞走了就飞走了,哪有重新要回去的道理。”
王大人只喜欢幼女的初夜,用过了之后便扔,反正位高权重有的是钱。
对于珮虞这样送人的活物,哪怕送给太监,也默认为已经脏了,自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李眉妩不了解王恩山的癖好,而珮虞也没有跟她说,着实是没有说的必要。
“就算回不了尚书府,但你有几分姿色,大可不必苦着自己。”
做官妓没有丑的,她这话说得露骨,摆明了不想叫她继续等着冯初。
“我身份敏感,被冯公公丢下的人,谁人敢捡呢?
我相信爱情,但我不相信我能遇见爱情。”
在这里也好,打鱼劈柴,可以饥一顿饱一顿的养活自己,好在她吃得很少。万一冯公公哪天回来,她还可以当一根腿毛,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夏清见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主动过去煮饭,接下珮虞手中的柴火。
“冯初快回来了。”李眉妩在试探她的反应,但见她不为所动,好像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她只是“哦”了一声,想必是从小被王恩山洗脑,连自己也认同了自己是工具这一身份。
“你希望他回来吗?”
珮虞尴尬的挠了挠头,“算是希望吧。”
李眉妩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在演戏,虽然即便她演技高超,她对自己也构不成丝毫威胁。
可她是跟冯初唯一有过密切关系的女人,是冯初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如何视而不见。
“你想回他的宅子吗?”
珮虞是想回去的,因为回去之后虽然不敢动他的钱,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
好在衣食无忧,有下人伺候,不用自己动手过得这般辛苦。
但她怎会不知面前的女人,跟冯初的关系。从前就对老爷多加纠缠,如今这般审讯着自己。那双嫉妒的眼睛,恨不能将自己吞吃了。
于是珮虞很机灵的反问了句,“你让我回去吗?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不让我回去,我就继续留在这。”
虽然作为冯夫人,这样卑躬屈膝是有点没面子,但面子不当饭吃。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知道自己回不回去,老爷都不在乎,全凭眼前的女人一念之差。
反被她将了一军,是李眉妩没想到的,此刻愣在那里,想了很多。
待将来自己的儿子继位,她跟冯初形影不离,只恐朝堂上那些老匹夫抱着祖宗社稷、欺世盗名,频繁进言弹劾冯初,会使新皇蒙羞。
不若留着这个女人充当门面和挡箭牌,也给自己和冯初扯块遮羞布,留条后路。
随后开了口,“既然如此,你便回去罢。”
珮虞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昔日在老爷跟前撒泼,作势要打自己的女人,突然心胸开阔了起来。
她怕这人话一出口就反悔,立刻借坡下驴,“多谢。”
李眉妩在心底自嘲:小妩啊小妩,今日是你叫她回去的,来日可不许吃醋才好。
今日不同往昔,从前冯初为她点一支凤凰花烛的时候,不顾自己的腿伤。如今李眉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以掌握她的生杀大权,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因为她与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不同,她永远清楚的知道,给了女人挑衅自己权力的,是这个女人背后的男人。
可惜很多女人都不懂这个道理,只会为难同性,却没勇气和能力对抗这个纵容女人为非作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