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前,青茄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心下一惊。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主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是必须要面对的事,她就坦然接受。
瞧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皇上,外头闹得那么大,他显然也被吵醒了。
口中喃喃自语:“聪儿……”
青茄知道他又认错人了,也不去纠正,只是耐心哄道:“皇上可是又想儿子了?”
朱振两眼空洞的点了点下颌,“外头是谁在吵嚷?”
青茄虽然未看见外头的场面,闻声也听见是孙丙和三皇子的声音。
眼下随机应变,添油加醋道:“皇上,是三皇子。”
朱振面露不悦之色:“聪儿才过世,他便过来大吼大叫,他要干什么?”
青茄知道他又犯迷糊了,朱聪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他竟还以为今日是爱子的头七。
不过不怪他,他能撑着身子这么久,也算是奇迹。若无汪烛妙手回春,想来他早已经去阎王那报道了。
难为他到底是最喜欢婉妃,他有这么多孩子,死的死亡的亡,也没见谁被他如此放在心上。
“皇上。”青茄似乎承受不住悲伤似的,泪眼婆娑:“奴婢听闻,四皇子就是三皇子害死的。”
“什么?”朱振支愣着起来,奈何一阵头晕目眩,最终又重重跌坐在床头。
青茄看着他笨重的样子,哪还有昔日帝王的风采。额头撞到床杆处,撞得一声巨响。也没见他呲牙咧嘴,暗呼好痛,好像连痛感也消失了不少。
“你去!去传朕的圣旨!”他哆嗦着手,一指案台旁。
偏头看向青茄的时候,突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青茄在这巴巴的等着下文,等着皇上赶紧下旨将三皇子处死,至少让他离宫也行啊。
谁知道主子在外头能撑多久,莫说最后清君侧,就算是滑胎了,也是不能承受之重啊。
却听见皇上问道:“你是谁?”
青茄差点吐血,想必自己刚才费心的挑拨,也被他尽数忘了。
“我不是谁,我是眉妃娘娘指派过来,服侍皇上的人。”
“哦……”朱振像只树懒一样,半张着嘴,不知望着何处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又糊涂了,但青茄没糊涂,立即敦促道:“皇上,三皇子得知您命不久矣,急着继承皇位,联合国舅带兵逼宫。
您若不出去叫他们退下,只怕他们从眉妃娘娘的身体上踏过去,就要来杀皇上了。”
“杀眉妃……”朱振机械般重复着,嘴角露出痴痴笑意。
青茄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了,未防他想起眉妃拿药控制他的事,在他下一句蹦出来:“杀眉妃好哇——”
立即摆出一张苦瓜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上,眉妃死了,您就没有福寿膏了。
眉妃活着,才有人将福寿膏进献给你。
她若死了,孙丙和朱丘会立即弑君,然后夺取皇位。”
青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十分惋惜:“你若任由孙丙和朱丘为非作歹,就……再没人能护着您,伺候您了!”
朱振分辨不出她话里有几分真假,只不过福寿膏是必杀技,此物一出,谁与争风?
他立即停止了所有思考:“快!给朕福寿膏!朕还不想死!”
。
与此同时,紫禁城里的另一番天地,也未停止这种喧嚣。
阖宫家宴还未结束,却被兄长打断了。孙舒亲眼看着兄长带兵去寻皇上,自己自然不会坐在原地坐享其成。
谁知道眉妃会不会又翻出什么花样来,她那只灵巧的舌头,向来能够颠倒黑白。
而自己跟着过去,有兄长和儿子在侧,众人拾柴火焰高,专门欺负她这个孤家寡人。
一人之力难敌众,不信她有三头六臂。乱拳打死老师傅,看她还敢不敢如此得意。
只可惜孙舒想得太天真了,才出了门,就被绊住了腿儿。
清薇跪在她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好端端的,干嘛在这嚎丧?”孙舒嫌恶的用袖子在鼻翼下扇了扇,只觉得她晦气。
这还未开始跟眉妃交锋呢,哭成这样,多不吉利。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而不报!”清薇这阵子以来,一个人挣扎了很久。
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又怎么了?”孙舒斜睨了她一眼,若非是近身伺候自己这么多年,换了旁的小丫鬟,她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你若偷吃偷拿了什么,亦或欺压了下人,本宫不怪你就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等小事来讨嫌。
清薇满脸眼泪,恐怕三皇子和孙大人在御前打起来,酿成无法收拾的表面,已经脱口而出了句:“娘娘,不是奴婢的事,是三皇妃!”
孙舒皱了皱眉,听闻那姑娘有了身孕,自己自然是高兴的,若不是眉妃近来行为古怪,打了个岔,自己正准备赏她点什么呢。
“可是他们小两口拌嘴了?”
“不!”清薇咬着牙,握紧拳头:“奴婢那日去尚书府,向孙大人通风报信时,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你倒是说啊!”孙舒看她将身体抖成了个筛子,心下疑惑,难不成是三皇妃投靠了眉妃,被兄长清理门户?
孙舒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怕儿子会伤心。
“要说就说,不说就让开!磨磨蹭蹭,挡本宫的路。”
清薇见她要走,更加着急,一把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腿:“娘娘别走!奴婢是看见三皇妃和孙大人在一起亲热!”
“什么?”孙舒不可置信的愣住原地。
“千真万确啊娘娘!三皇妃还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大人的……”清薇的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舒妃娘娘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这还是贵为娘娘的主子,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想来是气急了,不然往日都会指使奴婢去打奴婢。只是不知这气是向着谁。
兄长?清薇?自己?还是皇儿?亦或杜鸢?
清薇被打得懵了懵,心底反倒松了一口气。反正话她是说了,至于主子信不信,就是主子的事了。
她告诉了她,再出了什么事,就不用自己负责了,她也不必内疚了。
孙舒知道这个奴婢虽然没有聪明绝顶,但也算忠心耿耿,暂说她没有欺骗自己的勇气,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动机。
除非她也被眉妃收买了……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心里这一想法。
“这事你还跟旁人说过没有?”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孙舒很快冷静了下来。
兄长不管帮了她多少,也许她还需要兄长继续帮忙,但也没有儿子在自己心里的分量重。
“没有。”清薇放开娘娘的腿,举起三根手指:“奴婢发誓。”
事情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孙舒兀自松了一口气。
“你做的很好。”
她不想掩耳盗铃,及早发现问题是好事。
清薇未曾想主子没有责罚自己,还夸奖自己,一时间分不清委屈和感动哪个更多,只是哭得更凶了。
“你先起来。”孙舒更不敢停下脚步,直往皇上跟前疾步走去。
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儿还未发现此事才好。
杜鸢不得不除,为了皇儿和兄长能继续和睦共处,不管是谁的错,她都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先将那姑娘处死,随后报个失踪。
奈何她的计划还未实施,走至皇上寝殿旁的长街上,便被人从身后用带有异样的帕子掩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