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玖再生气,也只敢在心底念叨,却不敢真违背皇上的旨意。
就算有一天罗刹能普渡众生,皇上也不可能性情纯良,他是一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
她也不想背叛太后,可是太后受骗充其量难过一些,她如果得罪了皇上,只怕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玖下定了决心,将皇上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童让。
童让十分意外:“太后真这么说?”
青玖带着内疚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为防自己停留的时间越长,露馅的几率越大,匆忙转身,小跑似的逃了。
童让只以为焚香阁冷清、条件艰苦,她去伺候太后心急,并未多想,垂头丧气的往司礼监走。
本以为干爹会去旁边的暖阁歇息,谁曾想他竟一直坐在那里等着自己。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一动未动的盯着自己身影。
童让被干爹盯得直发毛,自知办事不利,有几分不敢面对干爹。
支吾着半天,才组织好措辞,让语气尽可能委婉:“干爹……青玖说太后没看。”
见干爹眸中的光渐渐暗淡,立即带了哭腔:
“干爹,青玖还说,太后直接撕了那封血书,要同您死生不复相见。
干爹,忘了她吧,她不值得。
儿子跟着您好好干,只要能在司礼监掌权,还怕什么?
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冯初没有一丝回应,自动屏蔽了他的话,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
他知道小妩没有看见那封信,一定是被皇上半路截胡了,又叫青玖编出这番措辞说给童让听,为的是离间自己跟太后,叫自己心死如灰。
只不过他没有跟童让说,因为童让知不知道都已经没了太大意义。
他见不到太后,连他这样聪明绝顶之人都想不出法子,童让更不能。
他只能等,也许小妩有一日能自己想明白,不用自己劝。
也许永远都想不明白,真跟他一刀两断,余生不复相见。
童让见干爹要走,忙在身后请示着:“干爹可是要出宫?儿子去给您取马车来。”
“不必了……”他的声音很轻,童让便没敢再跟。
好在外头已经晴了,而干爹身上的那身湿衣服,也早被体温蒸干了。
冯初出了宫,浑浑噩噩的往京城外的远郊走。
他心里闷闷的,耳边的喧闹声都成了空洞的回响。
他想大哭一场,奈何已经没了雨可以作为遮掩,男人怎么可以哭,他愣是将所有情绪都憋了回去,无处发泄。
。
一直走到京城外的客栈里,程掌柜瞧见熟悉的面孔,是冯爷过来,立即迎了上去。
“冯爷?”
才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发觉出他的情绪不对。
冯初反应迟钝一般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他实在无家可归了,没了干爹的旧日心腹,也没有一个朋友。
“啊!好!”程掌柜没再说什么,将他请到里面一点的隔间。
开口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后来觉得也是多余。
孟渊的旧势力被连根拔起,冯爷哪里会好。
而他今天过来明显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程掌柜索性也不去打扰了。
毕竟如果他需要宴客拉拢朝臣,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而是会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畅春楼。
程掌柜上了两个小菜,又温了一壶好酒,一并送过来。
“冯爷,要不要我陪你坐坐?”
“不用了,你去忙吧。”他想一个人仔细想想。
想一想该如何见到小妩,解释清楚,跟她修复关系。
想一想跟皇上之间的矛盾,是否还有缓和的余地。
想一想朝臣的转向,自己还能拿到多少话语权。
只是眼前的酒盅变得迷离,他到底什么也想不明白,脑海里除了那个女人,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怪不得古人常说娶妻当娶贤,没有后院起火,男人才能在前方厮杀。
如今跟小妩咫尺天涯,身迩心遥,他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处理朝政。
他不是神,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突然觉得自己一败涂地,连捧在手心里一直呵护的女人都搞不定,还试图去扭转乾坤,改变木已成舟的定局。
从程掌柜的客栈里出来,往自己的宅子走,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阵头晕目眩,呕吐了一阵,仍旧恶心想吐。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宅子的方向,这一路跌跌撞撞,有温热液体从鼻梁滑过,他分不清是又下雨了,还是自己在哭。
腰疾阵阵袭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宅子外面。
他要回家,不能躺在这里。如果晕倒在这里,保不齐会被谁害死,那他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他还有误会没解释清楚,还没有求得她的原谅,还没有看够他的姑娘,没听够她的笑声,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要活下去。
他试着站起来,奈何腰疾复发,已经无法再支撑着起来,哪怕他凭借毅力、咬着牙忍着疼痛,可惜腰部以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试着往宅子的方向爬了几步,泥水溅了一脸,终于在体力透支之后放弃了。
仰面躺在水洼里,任由冷雨倾斜,拍打在脸上。
与此同时,瑞王爷得知皇上离间成功了,去了一块心病,自然是痛打丧家犬,立即吩咐颜盛去将薛太嫔赶尽杀绝。
颜盛杀伐果断,没有一丝耽搁,直接去了冯初的新宅子。
由于他是带兵闯入,吓得宅子里的下人乱成一团,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抱头鼠窜。
薛太嫔迟迟赶到院子里,瞧见颜盛身后的大军,霎时间慌了神:
“你们是谁?”
颜盛抱着双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薛太嫔被冯公公保护的很好嘛,足不出户,不与外界接触,连我都不认识。”
薛太嫔有些气恼,她本就身份尴尬,作为老太嫔不给先帝守皇陵,也不待在慈宁宫,跟太监同在一处,哪敢抛头露面到处招摇。
“你们来此做甚?”
颜盛看她这一脸天真的模样,突然起了坏心思,想恶作剧逗逗她:
“冯公公说了,你在这里,太后不高兴,所以叫我们送你离开。”
“送我去哪里?”薛太嫔惊恐的睁大双眼,来不及分辨自己跟冯公公是清白的,以及询问太后为什么不高兴。
颜盛已经提前给了她答案:“送你上西天。”
随后一道白绫出现在眼前,薛太嫔无处遁逃,临死前才明白孟渊也好,冯初也罢,这颗大树是倒了。
颜盛弄得如此声势浩大,就是为了让人看明白抱冯初大腿的后果,寻求冯初的庇护,他到底能不能护得住。
“薛太嫔言行不检点,跟外室男子偷欢产子,让先帝蒙羞。
皇上有旨,将薛太嫔和那孽子凌迟处死!”
薛太嫔想申冤,颜盛怎会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对她最后的仁慈,就是没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在她面前。
不过也是殊途同归,让先帝遗腹子看着母亲被勒死,来不及惊恐失措,因为下一个上路的就是自己。
这是瑞王爷的意思,颜盛自然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潜在跟王爷抢皇位之人。
莫说先帝亲儿子,如果那些亲王敢跳,他连先帝的侄子也不放过。
好在那些人懂得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封地老老实实,没人敢出来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