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太后叫冯茵去取经文,冯茵一刻不敢耽搁,腿脚麻利的跑去清馆。
因为跑得快,早上才扎好的两个小啾啾也有些乱。
入宫两年,冯茵一直守在太后膝下。虽有丫鬟伺候饮食起居,但太后的贴身事物,大多交由她去处理,而非室外丫鬟经手。
如今推开清馆的门,嗅着里头呛人的焚香,一度让她掩鼻。
太后房里的狗,比其他娘娘宫里的人还尊贵。冯茵虽只是义女,但得太后宠爱,依旧可以后宫横着走。
大概是神佛肃穆,进到清馆时,突然有些心虚。
“玄一法师,太后叫我来取经文。”
“还未抄录好,公主再等片刻。”玄一未回头,依旧伏在砚台旁,缓慢的写着。
冯茵偷偷瞧了一眼,看他这个速度,只怕是明年也写不完。
这家伙该不会是来皇宫里骗吃骗喝的吧,毕竟在宫里待着,总好过去外面化缘。
等着无聊,随手抄起他的一串佛珠把玩。
玄一用余光瞄到,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欲将佛珠取回,不料被她一把扯断。蹬圆了眼睛,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只得作罢。
很是无奈的叹气,“罢了,大概这佛珠与你有缘。”
“都断了有什么缘?就算有缘也是孽缘。”冯茵将散落一地的珠子拾起,用帕子包好,放在他身侧。
“不若您再送我一串,那才是真的有缘。”
玄一从未见过有如此得寸进尺之人,为防她继续吵闹,随手解下自己腕上的珠子,赠予了她,“愿施主一生平安,所想之事尽能成。”
“多谢菩萨。”冯茵接过佛珠,套在自己手腕,有些松松垮垮。
望向佛像,喃喃自语了句,“菩萨,祝您身体健康。”
玄一:“……”当真是有趣之人,一个晃神,险些漏了笔墨。
冯茵并不是信佛之人,在这等着实在无聊,随即与他攀谈,“圣僧,你未来皇宫之前,每日都做些什么?”
“主持寺中大小事宜,收录香火钱。”他如实作答。
“香火钱?”冯茵有些不解,“那香火钱是佛花了,还是你们给花了?”
玄一:“……”一个走神,漏了墨汁,这一篇又白写了。
“施主若不能静坐,还请到别处去。”
他反客为主,下了逐客令。冯茵也想走,奈何拿不回佛经,恐遭太后训斥,只得勉为其难的继续静坐。
抻着脖子瞧他的字迹,赞叹了句,“圣僧,你写得真好。”
玄一未觉受用,毕竟声名远播的圣僧,能到紫禁城来做法事的圣僧,平生听到的赞誉也不少。
却又听见她下一句,“但是比我兄长,还是差了太多,宛如云泥之别。啧啧。”
玄一:“……”他觉得幸好自己是出家人,愿以身侍虎,否则一定会气得不轻。
晌时,有宫女过来送午膳,小宫女才入宫不久,瞧见玄一法师,便不自觉的脸红。
将饭菜搁下时,还有些手抖,汤汁溅到玄一的衣袍上,慌乱不堪,嘴里含糊不清着,“对……对不住……”
“不要紧。”玄一淡然接过餐食,道了句,“有劳施主。”
宫女忙不迭的想跑了,反被冯茵叫住,“没有我的吗?”
佛经没拿到,她显然是不能回坤宁宫了,只得在这用午膳。
“殿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拿。”宫女再度跑出去,玄一不好独食,便将餐饭推了过来。
“公主请先用。”
冯茵瞧着他碗里的都是素食,虽然很饿,但实在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我不要。”
待宫女将她的那份取过来,发觉和圣僧的一模一样,幡然醒悟。
不好再叫宫女来更换,那样显得太过娇气,也会让宫女姐姐的脸再红一次,似猪肝。
眼巴巴的瞧着他碗里的几只丸子,虽然味道一般,但总比菜叶好上许多。
玄一看出了她的想法,将还未动筷子的几只丸子夹给了她。
默默吃着自己碗里,所剩无几的几片叶子和干饭。
冯茵嚼着丸子,不禁想着:这就是普渡众生的佛子么。
。
取回佛经,回坤宁宫的路上。
正瞧见一行宫人,领着个一席红衣的女子。
红衣配美人,更衬得美人面容如玉。
红衣看起来似嫁衣,不知是不是皇上娶回来的嫔妃。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除了中宫皇后,没人敢穿正红。
何况即便皇上在宫外宠幸了哪个女子,也是像夏小主那样接回来了事。
若敢在一众娘娘面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怕不是嫌命长。
到底年龄小,按耐不住好奇心,隐身在一颗梨树下,准备一探究竟。
听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莲含笑说了句,“姑娘好福气,嫁给咱们七皇子,也算是明媒正娶的皇妃。”
冯茵听得一愣一愣的,七皇子?不是夏美人小产的那个胎儿吗?
连个雏形都没见到呢,就夭折了,怎能婚配?
即便是生下来之后夭折的,那也是死人了。死人娶什么妻?
红衣女子含羞低头,“谢青莲姑娘。”
青莲随后给几个景仁宫里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的拿出白绫。
红衣女子诧异时,白绫已经绞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
“冥……冥婚?”
“是阿,七皇妃,你爹爹将你卖到宫里的时候,没跟你说吗?”青莲说完,不满的几个小太监动手太慢,狠狠瞪了一眼。
小太监已经干净利落的勒紧了白绫,绞得红衣女子口吐长舌,翻了两个白眼。
冯茵吓得连连后退,她早知宫中阴暗角落里,多得是流无辜人的血。可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震颤。
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没命朝宫外跑去,直到看见宫门口,一个跟红衣女子眉眼十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无视耳边侍卫的请安,“微臣见过公主。”
“你知道你女儿嫁给七皇子,并不是做什么七王妃,而是冥婚吗?”
不等宫门口的侍卫提醒公主谨言慎行,那位红衣女子的父亲数着钱,应了声,“知道啊。
起初婆娘生下女孩,就该溺死。
将她养到这么大,如今卖了个好价钱,也不算辜负老子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