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我要了,回头你跟内务府说一声。”
孟渊说罢,没有让他跟在身后离开,而且直接去牵他的小手。
冯初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还是十分不好意思。
低了低头,感受着干爹掌心因长年握剑,而磨出了许多厚茧,恍然间有一种不真实感。
身后的管事太监,哪敢得罪孟渊,规劝的义务尽到了,便乖觉的闭上了嘴。
至于内务府那边更是好说,打个招呼就行了。而且内务府总管,还会因为卖给了孟渊人情,而欣喜若狂。
这年头,谁不想上孟渊这艘贼船。
冯初跟着他一道回了司礼监,由他自由自在的瞥了一眼司礼监的陈设,跟自己前世记忆中大同小异。
孟渊观察天象,扳着手指头,数算着日子,缓缓开口:
“这月初是黄道吉日,我陪你去净身。”
冯初刚才四处观望的目光立即收回,定定的望着干爹。
孟渊知道他害怕,虽然新收的干儿子还小,毕竟不是傻瓜,想必也知道在鬼门关走一遭,肯定很痛,保不齐还会死。
柔声安慰道:“做太监的都得过这一关,你别怕,只是疼一下而已,我会医术,一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见冯初不说话,他便逗了逗这孩子,为的是打消他的恐惧:
“而且干爹还等着你保护我呢,现在是我保护你的时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相信我,嗯?”
冯初缄默的半晌,再开口时,没组织什么委婉的措辞,直接说出来:
“干爹,我不想净身。”
是的,重活一世,他不单单是重生,他还要弥补上辈子不能跟小妩做真正的夫妻的遗憾。
孟渊劝过了之后,便不再劝了,他不是长舌妇,把口水都用在同一个地方。
便平静的询问了一句:“为什么?”
是怕疼,还是?
虽然他看这孩子,不像怕疼的样子。
冯初:“我想娶媳妇。”
孟渊显然没料到是因为这个,下意识怔愣,反应过来之后,禁不住又是一阵朗笑:
“你小小年纪,就想着娶媳妇的事。”
冯初沉默,话已说完,便不再进一步请求。
孟渊的心里挣扎的厉害,按理说他收了他做干儿子,这孩子就该知足感恩,却贪心不足。
想起自己这辈子不能跟韫姑娘有夫妻之实,这是他意气风发的岁月里,唯一遗憾的事。
那么……就纵容干儿子一回,让他得偿所愿?替自己完成未了的心愿。
孟渊艰难点头:“好。”那便以假太监的身份行走。
“只不过在你加冠之前,我保护你。
改朝换代之后,你就得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
隐藏好假太监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因为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是灭顶之灾。
不过孟渊只是有一点点担心,还不至于十分害怕。
他不是被吓大的,而且既然收干儿子,就得承担风险。
他决定要他,就证明他赌得起。
。
跟着干爹学东西的日子过得很快,冯初在紫禁城里一晃又过了数年。
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小妩,终于在盛夏来临之前,跟师父告假,亲自前往李家村一趟。
上辈子,他没来过李家村,由马夫赶着马车带路,到了李家村,才发现这里的确有亿点点穷啊。
挨家挨户的打听过去,到了小妩的家门前。
破落的篱笆围城的院子里,是满院飞跑的鸡鸭鹅。
小小的小妩比他刚进宫时的年龄小太多了,正在哄着比她小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吃东西。
冯初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孩子叫李术。
只见李术接过小妩递给他的饼子,只咬了一口便吐掉了,下一刻,将那张饼子扔得远远的。
院子里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瞧着那张饼子,就这么糟蹋了,肚子里被饿得咕咕直叫,挪动着小短腿,朝着那张饼子走过去。
似乎犹豫良久,到底没抵挡住饥饿或者馋,将那张饼子捡起来。
连擦掉上头的土都不会,拿在手里就开始啃。
冯初看着心疼,也不忌讳什么小扣柴扉久不开的礼节了,推了一把篱笆寨子,便走了进来。
那寨子年久失修,风化严重,他蹭了一把白色粉末,将掌心擦干净。
才往里走,就瞧见屋里出来一个女人,浓妆艳抹将自己化得像个鬼,跟冯初见惯的那些紫禁城里的好看的女人,简直云泥之别。
女人嘴里骂骂咧咧,到了小妩跟前,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打掉了她手里的饼:
“馋鬼!小偷!让你抢弟弟的饼!
跟你那个贱娘一样!天生贱命!早晚当妓女的货。”
小妩似乎被骂惯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吸着鼻涕,目光里没有恐惧和讨好,只有不甘和不服:
“你胡说!我才没偷弟弟的饼子!这糖饼是弟弟不要的!
还有,我娘不贱,你才贱,你跟你儿子才贱!”
女人如同炮仗被她这几句话点燃了,上来就拧她的耳朵。
李父也从屋子里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不制止小妾,眯眼看戏之余,不忘嘴里念叨着:
“狗娘养的赔钱货,连弟弟都带不好。”
冯初走到那女子跟前,轻松将她的手腕掰开,将小妩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这时候李父才意识到自家小院进来了个陌生人。
农家小院一向没太多讲究,农闲时节,平常晚膳过后,左邻右舍也会互相串门,一块在树下乘凉吹牛,缓解一天劳作的疲乏。
冯初很想替小妩打回去,但他忍住了。
上一世他不喜欢冯父,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打他爹。
同理,小妩也许讨厌她爹,但于她而言的一个“陌生人”,将她爹按在地上揍一顿,她应该也不太能接受吧。
“你谁啊?”李父见院子里闯入了陌生人,假横起来。
冯初信口胡编了句:“我是小妩的亲戚。”
李父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眼前这个气场强大、自带贵气的男人,是女儿母亲那边的娘家人。
随后指向闺女:“你认得他不?”
小妩睁大的眼睛,抬头看着冯初,目光里茫然而费解。
让冯初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他一个人重生了,而小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