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朱穹因为有娘亲陪着心情愉悦,多食了半碗,才喝下的草药也不觉得苦了。
他不太懂得做皇上的意义,只想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般,有娘疼爱的孩子像块宝。
青玖替皇上铺好了床,李眉妩坐在他的床边,哄着他睡觉。
嘴里哼着年幼时,娘亲唱给自己的童谣。
朱穹听着很喜欢,还是忍不住皱了皱小脸,“娘,我还是有些难受……”
李眉妩想起冯初曾劝自己的话,没有要求他男子汉必须坚强,男人不许说难受。
拉着他的小手,安慰了句,“穹儿乖,着了风寒没有立即就会好的。御医也说,得要几日才能痊愈。”
风寒总是晚上严重些,白天症状就会减轻不少。
朱穹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暖暖的。睁大眼睛看着娘亲,舍不得睡去,因为娘亲并不是每个夜晚都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
“娘,你说大哥还会带兵来杀我吗?”
李眉妩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对立,也不想吓坏了皇上,让他这么小就带着噩梦和阴影生活。
她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立刻替瑞儿分辨了句:
“穹儿,大哥是带兵保护你,不是要伤害你。”
说罢,目光一冷,看向守在殿外的夏清,“传令下去,谁再乱嚼舌根,造谣生事。
说瑞王爷那一夜带兵进宫是要劫持皇上,胁迫皇上,当场杖毙。”
夏清在殿外立即行礼,“奴才遵命。”
朱穹又安心了不少,娘亲说大哥是好人,他便再不害怕了。他在心底潜移默化的觉得自己要依赖大哥,毕竟血浓于水。
有了些困意,这会儿不是舍不得睡去,而是晚膳多食了些,顶在喉咙有些想吐,让他睡不着。
汪烛从殿外进来,先给床榻上的皇上请了安,然后俯身在太后跟前。
李眉妩知道汪烛在司礼监忙,即便童让回来了,司礼监的事也是做不完的。
他不常来自己面前晃,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开口询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主子,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是我师父……”汪烛看了一眼转着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珠,在床榻上盯着自己的皇上。几次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涉及到冯初的事,她总是格外关心。不知道汪烛什么时候这样吞吞吐吐了。
“师父他回了宅子便腰疾发作,疼痛不止,疼得他砸了许多花瓶,拎着剑将下人都骂走。
我想替他请个郎中,他讳疾忌医也不肯请,说自己就是郎中,请什么郎中?
看那架势真吓人,疼得恨不能用头去撞墙。”汪烛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敢来打搅太后。
“太后如果可以,是不是能去看上一眼……”
“走吧。”不用他劝,李眉妩也无法继续安坐。
他曾独自坠入深渊,她怎忍心让他孤身一人面对黑暗。
朱穹见娘亲要走,一股脑的从床榻上爬起来,“娘!”
李眉妩没想丝毫犹豫,吩咐了奶娘,“照顾好皇上。”
胡淑娴连忙点头行礼,“老奴遵命。”
“我不让你走!娘不是说好了今晚陪穹儿的吗?”朱穹坐在床榻上号啕大哭,母亲却是毫不犹豫的走了。
他从床上爬下来,想去追赶着母亲,立即被胡淑娴挡住了。
“皇上使不得啊,可不敢阻拦太后去看冯公公。”
“冯公公!又是冯公公!朕要杀了他!”朱穹在奶娘的手臂环绕下挣扎,又踢又咬。
胡淑娴听见这话,大惊失色。忍受着疼痛,却是不敢躲。
连忙劝着,“皇上使不得啊,可不敢这么说,被太后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你杀了冯公公,太后就会杀了你。”
奶娘口不择言,让朱穹的哭声更大。
“皇上,老奴扮马背着你跑吧。”说罢,胡淑娴蹲下身来,将哭得体力透支的皇上背在自己背上。
朱穹爬在奶娘背上,搂着奶娘的脖子,仿佛奶娘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若不是从未拥有过娘亲的慈爱,他也不会如此。
哭得抽抽搭搭,还在迷糊念叨着:“娘不是答应今夜陪我了嘛,先生说人无信不立,娘既然推举郑大人,她自己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胡淑娴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只想着怎么快点将孩子哄好,有病乱投医,将皇上放在床榻上,“皇上哪里难受?老奴替您解解乏。”
。
李眉妩出了宫,坐在马车上,青玖有些替她抱不平。
“主子这又是何苦呢,冯公公在宫外金屋藏娇,您还这样巴巴想着他。”
“你胆子愈发大了,再污蔑冯初,当心哀家真罚你。”李眉妩对她一向极其纵容,难得板起脸孔来警告了一句。
青玖与旁的小丫鬟不同,新进宫的小丫鬟年龄小,日复一日从事繁重的工作,闲暇时间聚在一起难免有嘴碎的时候,她不会过多苛责。人活在世,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青玖不同,青玖站在高处,必须谨言慎行。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宫里的舆论风向。
她说的话,往往会被其他下人,潜移默化的当成太后的指示。很多事,青玖说有,没有也有。青玖说没有,就算有也是没有。
“主子,奴婢哪里是污蔑,宫里的人都是孟渊的心腹。除了奴婢,这些话也没人会对您说了。”
李眉妩无奈之下,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想来青玖是实在担心得紧,也没有被吓退。
“冯公公跟薛太嫔暗中往来,藏匿先帝的遗腹子,私制龙袍。保不齐不日就会扶持薛湘灵的儿子,改朝换代了。”
“放肆!”李眉妩选择相信冯初,冯初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图什么?
是因为跟自己赌气?报复自己?还是真的爱上了薛美人?
“滚下去,回宫好好反思,若还执迷不悟,到处造谣生事,哀家便赐杖刑了。”
青玖没有丝毫委屈,她就是被打死了也不能看见主子被人诓骗。这会儿从马车上跳下去,险些崴了脚,乖觉得回宫去反思并不存在的错误。
马车在冯初的宅子停好,李眉妩扶着汪烛的手臂下车,断断续续想着青玖的话。
青玖服侍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她知道她的性子,绝不是兴风作浪之人。
想必是真的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一时间口不择言,也情有可原。
不过她到冯初的宅子里看过,并没有发现薛湘灵来过的痕迹,便没再继续怀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