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第一次开口,蒋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怪自己消息闭塞。
若早知道青茄是冯公公看上的人,怎么会把她磋磨至此。
又错过了一次拉拢冯公公的机会,只期望他不要记恨自己才好。
早朝上,冯初知道自己科考成绩出来了,中了进士。
虽然跟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很大差距,但中进士也是无上光荣的事。
他却高兴不起来,小妩在冷宫里一日,他的内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如今冯公公考中进士,质疑司礼监和皇子的人该把嘴闭上了吧。”姚牧作为大铭第一“冯吹”,忍不住吹吹捧捧一番,好像考中进士的人是自己一般。
其实已经没人讨论此事了,架不住他想得瑟。
平时尽让司礼监背黑锅了,一朝扬眉吐气。
这为司礼监长脸的好事,怎能不大肆宣扬?
“呵。”刑部尚书郑容冷笑了声,“徐阁老带出来的人还能考不过?
徐阁老就算教条狗,狗也能考中。”
冯初没怎么样,姚牧先听下去了,“郑大人,你是第一天做人吗?”
“此话怎讲?”郑容没听出来他的讽刺。
“要不你怎么干人事,不说人话。”姚牧说完,没给他反驳自己的机会。
直接拿起他的矛,攻他的盾,“据说郑大人家境贫寒,师承无人,自学成才。
老师教很重要么?老师能教出状元么?”
郑容愣了半天,一时间竟没听出来,他到底是夸自己,还是讽刺自己。
朝堂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冯初想着此时青茄应该出宫了,在宫外总归比宫里好,清净、安宁。
他只担心小妩,小妩在冷宫里一刻,他在朝堂上便心神不宁一刻。
总算捱到了退朝,急着赶回去,却遇见了一位故人。
“冯爷。”孙丙拱了拱手。
不过几个月未见,从前马上威风凛凛的尚书大人,如今不修边幅,甚至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胡茬,也没心思修理。
“孙大人,别来无恙。”冯初没有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无官衔还能进宫。
有孙贵妃的位置摆在那,无家世背景的贵妃也是贵妃,不是婉妃、卫嫔能够撼动的。
孙贵妃莫说安排哥哥进宫,安排郎中、侍卫、御膳房师傅进宫……也是易如反掌。
“早前皇上传你,我派了人去寻,你的家奴说孙大人四方云游。
没想到如今自己过来了,多谢孙大人不让奴才为难。”
孙丙辞官这两个月,每一日都犹如在火上炙烤一般,眼下见了冯初,也不绕弯子了。
“冯公公,我想回兵部。”
冯初没有表态,“皇上传你,孙大人可自己在皇上面前毛遂自荐。”
“欸!”孙丙拉过他的袖子,“冯爷就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你我都知道,我重新回兵部,只有你能帮我。”
“略难。”冯初直接表了态,同孙大人捉迷藏的确无趣。
“冯爷,我知道皇上传我何事。”孙丙将自己来的路上、准备了许久的措辞,说与他听,“为了李才人的事。”
“嗯。”冯初未置可否。
有孙贵妃在宫里,孙丙知道李才人的事也不稀奇。
“你我都知道,李才人那支舞不是给我跳的。”孙丙说完,注意观察冯初的神情。
他只是略略惊讶,“哦?”
“但我可以认下,是给我跳的。”孙丙没想过跟他打太极,“我孙某人从未想过与冯爷为敌,早前辞官归隐也是一时冲动。
赋闲在家两个月,才知道陶渊明的日子有多难挨,我还远没有达到陶渊明的境界。”
“嗯。”冯初平静的点了点头,“孙大人可以回兵部。
但如今兵部尚书是二皇子,奴才再手眼通天,也大不过中宫嫡出的皇子头上去。”
“我先主动离开,如今又请缨回来,冯爷费心周全已实属不易。
孙某人感激不尽,不敢奢望顶替二皇子的尚书之位。
日后冯爷有事,孙某人定效犬马之劳。”孙丙行礼,冯初还礼。
“孙大人,奴才不喜欢别人将来报答我。
毕竟,紫禁城里瞬息万变,奴才能不能活到将来还未可知。
孙大人眼下就有报答奴才的机会。”
孙丙武将出身,不喜欢说些“冯公公长命百岁”的废话,他求个痛快,也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请冯公公明示。”
“既然孙大人承认了,李才人的那支舞是跳给你的。想必孙大人一定也知道,作画之人是谁。”
李才人裸体画像的事,孙丙之前听妹妹的亲信说了。
眼下却犯了难,“冯爷……作画的人应该是谁……?”
“你且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今日我只当没见过你。”冯初不觉得两个月没见,孙丙的脑子已经锈住了。
“欸!冯爷,您别走啊!我说那画是我画的行不?”孙丙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冯初只当做没听见。
。
回到司礼监,姚牧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看他脸色不大好。
“我看你印堂发黑,你是不是又白日梦做多了?”
冯初没理他,他便继续说下去,“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个宫女,我找着了。”
“嗯?”他回过神来。
“就是贵妃娘娘之前,赏赐给你对食的那个宫女是吧?因为你把人家赶回去,贵妃娘娘骂她废物没用,叫人扇她耳光,把她一只耳朵打得失聪。
如今在浣衣局当差。”
冯初急着赶过去,连道谢也忘了。
路上,他一直回想那个宫女的模样,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多,需要记住得人也多。
他要记得干爹的心腹,记得他的敌人、他的朋友,唯独对那个宫女印象模糊。
一路到了浣衣局,准备向嬷嬷询问那个宫女的住处,却在僻静的院子里看见了她。
平心而论,她的姿色不在贵妃娘娘之下,否则贵妃也不会把她赏赐给自己对食。
既然想拉拢皇上的心腹权宦,找个丑八怪来,不是给他添堵么。
但眼下他只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她的耳朵也许是真的失聪了,所以他走到她背后时,她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