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紫禁城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但家宴还是要办。
李眉妩扫视了一眼人群,看见杜鸢和她襁褓里的孩子,便放心了。
这出好戏就是演给三皇子看的,三皇子和三皇妃若是缺席,配角怎么唱得下去?
“今日阖宫家宴,怎不见贵妃娘娘的十公主和十一皇子?”朱丘和煦的笑了一下。
“丘王怎么问我?不是该问问你自己么?”李眉妩哀伤的神情里,透着一丝狡黠的目光:
“你跟国舅拉拢了冯初,叫他将十一皇子扣在了皇子所。
我这个做娘亲的,若是硬抢,伤了幼儿稚嫩的手臂,倒是随了某些人的心愿。”
冯初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稳稳的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不知他的小丫头,今日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句话也麻痹了孙丙,让他误以为那天夜里没有帮李贵妃开口说话的冯初,真的归顺了自己。
“贵妃娘娘此话何意?微臣怎么不懂了?
微臣今日进宫可没带护卫,娘娘可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像前几次一样冤枉了微臣。”
李眉妩笑而不语,徐英借机敬了孙丙一杯酒。
今日不宜张扬,朱丘替舅舅示弱:“贵妃娘娘折煞舅爷了,娘娘有兄长这道护身符,岂会怕舅舅这个草包。”
朱瑞坐在一旁,静默无声的饮酒,并不打算过早的卷入斗争的漩涡。
倒是李眉妩瞥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动容。瑞儿到底是没舍得出卖自己。
杜鸢见状,逗弄着怀里才满月的婴儿,不忘替舅爷打着圆场:
“原本想着犬子能跟贵妃娘娘的孩儿一起玩耍,不曾想我们过来的不巧了。”
李眉妩笑不露齿,“瞧瞧,本宫才说了一句,你们这舅侄俩就轮番上阵,将本宫驳得哑口无言。
丘王和王妃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好一对儿璧人呢。”
只不过,下一刻,她话锋一转,“但丘儿没发觉王妃怀里的婴孩,长得并不像你么?”
冯初暗自吃惊:李眉妩是怎么知道的三皇妃和国舅有一腿的?这样隐秘之事,难道妇孺皆知了么。若非汪烛将自己探得的告诉她,就是她纯心使诈。
下一刻,杜鸢恼羞成怒,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奶娘,皮笑肉不笑道:
“想来贵妃娘娘农女出身,也没听过佛印和苏东坡的典故。佛的眼里是佛,粪的眼中是粪。
想必贵妃娘娘秽乱宫闱,便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红杏出墙。”
李眉妩冁然一笑,看向众人,“瞧瞧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身为王妃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想必王妃的头衔没多显耀,国舅儿子的娘亲,才给了你底气罢?”
朱丘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李贵妃血口喷人,可是当本王死了么?”
孙丙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显然没想到李贵妃还有这一手。
李眉妩并未与他针锋相对,而是安抚道:
“丘王安坐,说来说去,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
父辈的孩子是孙子,母族的孩子叫外孙,国舅再好,母家人终究隔了一层。
本宫怎会害你?本宫对皇上的每一个孩子,都视如己出。本宫是真心为了你好。
丘儿若不相信,大可以滴血验亲。”
一直安坐迟迟未开口的朱瑞,此刻站出来主持公道:
“母妃太心急了,儿臣知道母妃是不愿看见三弟受辱。
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丘儿心中也没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验出来三皇妃的孩子,是国舅的,你我脸上也不好看。
给三弟提个醒就算了,依本王看,这滴血验亲还是待三弟回王府后再自行考量。”
这句和稀泥一样的公道话,彻底捅了马蜂窝了,朱丘本就年轻气盛,怎会让大哥看了自己的笑话?
何况他自诩待舅爷和王妃都不薄,如果这个世界上,连舅舅和妻子都能背叛自己,他还能信任呢?
“兄长说话何必吞吞吐吐?要验现在就验!
但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这孩子若非李贵妃口中所说,是什么舅爷的孩子。
你们冤枉了王妃,要如何给鸢儿道歉?”
李眉妩:“本宫愿给王妃跪下,磕头谢罪。”
朱瑞:“本王愿给王妃跪下,磕头谢罪。”
两人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朱丘大手一挥,“那好!备水!”
杜鸢惊吓之余,拉住他的袖子,也已经晚了,因为夏清腿脚麻利,早已经将水端了上来。
“夫君,咱们的孩子还小,怎忍心用针扎他?”
“鸢儿勿惊,生在皇家的孩子,能享受荣华富贵,就得承担这些无妄之灾。”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朱丘等着看李贵妃和兄长出洋相,狠狠打他们的脸。
道理她都懂,可她怎么敢?
“还请丘王爷派人过来检验水是否有问题。”夏清请示完,朱丘带过来的家奴立即拿了银针过去。
用银针试过之后,又将食指插进去,拔出来舔了舔,确定无异常。
转身回去回禀,“王爷,的确是清水无异。”
朱丘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孙丙始终沉浸在自己懊悔自责里,他为何不能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最后关头的,却让人性的弱点害死了自己。因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现在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于天下,跟丘儿决裂。
他很想琢磨出锦囊妙计来力挽狂澜,但是看着夏清抱着自己的儿子,刺破手指肚,滴了一滴血在水里,等着他滴血验亲,他的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夏清不会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已经用水果刀,从他腕上划了一刀,池中水立即相容。
朱丘瞬间黑脸,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不给每个人喘息之机。
杜鸢原本以为李贵妃和她的走狗不会如此野蛮,也忘了李贵妃小门小户出身,杀人诛心直接亮剑,从不会先跟你讲半本孔孟之道、黄老之学。
惊慌之余,颤抖着声音,“夫……夫君……你……你听我说……”
“够了!”孙丙受够了这场闹剧,指着杜鸢——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又坏了自己好事的丫头。
训斥道,“我早说叫你安分守己,你偏要整日抛头露面!”
若她整日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发生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