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眼下送走了大皇子,同汪烛一块进去。
“师父,今日大皇子送来了银票。”
“嗯?”冯初有些意外,他的女人他会养着,何至于花别的男人的钱?
随后想明白,他的银票,汪烛只字未提。
“师父,我是不是该跟主子明说……”汪烛不敢自作主张。
“不必了,你做的很好。”上次他有勇气宣示主权,是因为小妩醉得一塌糊涂。
这次她清醒着,他便不敢那样大胆。踯躅着,不知该用怎样的思绪面对她。
直到进到寝殿,正听见青茄不服小妩的训斥,嘴硬道,“主子您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上回您喝醉了,抱着大皇子……”
李眉妩的确不知道这事,没人跟自己说起过,她又将醉酒之时发生的事尽数忘了。
才竖起耳朵,便看见冯初进来。
明明想他想得要命,此刻眼神却暗淡了下来。
青茄敏感,及早发觉主子的变化,回头看见冯公公的身影,乖觉的闭上了嘴。
“奴才见过李才人。”
她没有理他。
他温润笑了一下,看向青茄,“可是有人惹你家主子生气?”
“除了冯爷,也没别人了。”青茄静默退出去之前,路过他身边时,压低了声音,“早前薛美人来过,一顿耀武扬威。
主子正生闷气呢,却又不敢跟您真生气,唉。”
房间内之余二人,他在她旁边,开口询问,“为什么跟大皇子要钱?”
李眉妩低着头,没有看他,心里闷闷的,“留着用。”
“下次,可以跟我要。”说过叫汪烛瞒着,可实在没法看着她,对别的男人手心朝上。
“唔~”她算是答应了。
“免得以后人情债还不起。”她还小,不懂得借了别人的钱,可以再过几年原封不动的归还,但这其中的人情还不清。
“那就肉偿呗。”李眉妩没心没肺的说着,也想气一气他。
见他要走,方觉自己闯了大祸,“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没有要走,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调整下情绪,也让自己透透气。免得因为醋意上头,又跟她发脾气。
“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她讪笑了一下,因为不在乎自己,所以应该也不会在乎自己说什么。
冯初无法反驳,将汪烛唤了进来,“你家主子跟大皇子要了多少钱?”
汪烛报了个数,并不是很多。
“这点钱也至于跟他开口么?”他十分不悦,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金口玉言,还至于为了这仨瓜俩枣低眉顺眼。
随即吩咐道,“明日把钱还给他。”
“是。”汪烛退下。
即便大皇子倾囊相授,冯初也有实力能补上。
“这不好吧。”李眉妩略略犹豫,“才拿了他的钱,次日就还。
他会怎样想,岂不是表明了跟他撇清关系。”
她总觉得冯初乃混迹官场之人,不至于做事这般不计后果。
这样让人下不来台,不是等于打人家脸吗。
她虽不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可也不会恩将仇报。
哪有前脚拿人钱财,后脚就拆人家台的。
而且大皇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有两年,保不齐都当爹了。
“李才人见外室男子穿成这样就好吗?”他不想再看她一眼,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惹火。
醉酒时抱着人家哭哭啼啼,清醒时竟直接穿着亵丶衣,未曾束发就将人请进内室。
李眉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没有走光,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这大半夜的,我在自己寝宫,难道还要穿得周吴郑王的?
我穿着亵丶衣怎么了?我又没穿肚兜。”
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可以上下其手。她马上睡觉了,穿亵丶衣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她睡觉还得穿个盆底鞋,绾个飞天髻?
怀孕前就是不修边幅,有了身孕之后更加懒了。
“不知哪个娘娘跟冯爷使了小性,冯爷不高兴,就跑到我这来撒气。”
说话间,便委屈的要哭,“算了,我难得见你一次,随便你找理由骂我。
知道我想你,你可随意拿捏。”
冯初在心底自嘲,说好了是来哄她喝药,因为看见大皇子,又任由情绪崩溃。
“今日可有喝安胎药?”
她偏过头去,宁愿盯着烛台,也不去看他。
他只得哄着,“我才将你身子调养好,你别这样哭,不然就是神医在世也没辙。”
李眉妩更加委屈,若不是他招她,她怎会哭。
“我是一时心急,你拿钱贿赂我,却问他要钱。要我怎么想呢?”冯初哄了哄,她没有听进去。
随后唤进了汪烛,这个时辰也该喝安胎药了。
他拿到她手边,她却没有接的意思。
冯初等了很久,见她又任性了起来,似乎发狠了,端起碗含了一口。
捧着她的脸,将药送在她唇边,给她灌了下去。
她睁大双目,看着眼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突自放大的眉眼。
药液顺着两个人的嘴角,眼看流到她的亵丶衣上,已经被他伸出手,用指肚抹去了。
“这样肯喝?”他随意抹了一把,沾在手背上的,分不清是她的芳泽,还是药物残渣。
“你……你……”她羞愤万分,“你不是嫌弃我?”
那一日,她主动吻他,他不是拉住她的胳膊,叫老黄赶自己离开;就是用帕子用力擦去,好像遗弃赃物一般,连帕子也迫不及待的烧毁。
如今……这又算什么……
“你见马车压断我的脚无动于衷,还与薛美人调情惹我伤心。
你都不在意我的感受,你叫我喝这安胎药,我偏不喝。
为什么之前对我那样坏,这会儿又对我那么好,看见大皇子给我钱又要吃醋。”
她想逼他说出真心话,她知道他出了问题了,只是不知这问题具体是什么。
“好罢,你把药喝了我告诉你。”冯初骗了她好多次,所以这一次,她半真半假的端起碗,抿了一口。
一双狡黠的杏眼,警惕的瞧着他,那架势,如果他不说,自己再不喝一口了。
冯初想起姚牧的话:你信不信,即便你打她,骂她,找女人气她。你若死了,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殉情。
那时他没有回答他,现在他想告诉他:他不信。
“你想知道?”他眯了眯眼睛,像只厚颜无耻、工于算计的老狐狸。
“先前对你坏是因为厌烦你,这会儿对你好,是想像从前那样继续骗你。
你这人没脑子,我花言巧语两句,便能对我掏心掏肺。
我打算骗你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我便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去母留子。
我知道皇上在女人身上耗费太多精力,时日无多了。
我准备将不满周岁的小皇子推上皇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继续在司礼监呼风唤雨。继续骗女人。
我不在乎你,只是选中了你的肚子。毕竟别的娘娘没有知根知底,不会那么听我的,也没你这么好骗。”
李眉妩从震惊到失望,从自嘲到绝望,她想哭,却发觉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端起那碗安胎药,冯初以为她又要摔个稀巴烂,她只是双手捧着,一饮而尽。
顾不上中药微苦,连清水也无需饮。
“既然如此,安胎药我会按时喝。
你也不必再来了,免得你看见我心烦。
谢谢你这两年的守护,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想借我的肚子是吗……”
她泛起苦涩笑意,“冯初,如果是你给的,即便是毒药,我也喝了。”
我心都是你的,你要这肚子,那我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