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妩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都是冯初怕她冷,叫内务府给的。
“再有几日皇子就要进宫请安了,到时若是炭火不够用,冻着了二皇子,你可担待得起?”孙贵妃一句话刺到皇后心上,皇后再也无法安坐。
“李才人,你怎会用如此好炭?”
李眉妩低下头,绞着帕子,如果信口胡言,说是皇上赏赐的,到时一问便会被戳破。
可她也不想把冯初供出来。
“回皇后娘娘,奴才跟内务府大总管有些交情,厚着脸皮也只求来了一筐。
从明日起,便是再也没有了。”汪烛立刻机灵的跪在地上磕头。
“是吗?既然如此,那便传内务府大总管过来问话,本宫问问他,这后宫到底姓朱,还是姓李。
免得来日皇子受冻,倒是把李才人养的白白胖胖。”
“皇后娘娘此话未免太过严重,我堂堂大铭皇家,难道还用不起几框炭火么?”班珏钰忍不住发问。
“哦。”皇后并未因她态度不端而治罪,而是总结了一句,“原来李才人用的炭火,并非是班家使了银子,沾班昭仪的福。”
李眉妩担心把冯初牵扯出来,不惜自贬,“臣妾奴婢出身,宫中下人与臣妾同气连枝。
可怜臣妾,施舍一些炭火,也情有可原。”
“奴才就是奴才,这宫里的奴才惯于攀高踩低,人人眼热你爬了龙床,谁会觉得你可怜?
李才人该不会始终觉得做皇上的女人可怜,一不小心宣之于口了吧?”孙贵妃反问道。
班珏钰唇边泛起冷笑,有些不屑,“想来可怜,偌大的皇宫,竟然会因为一盆小小的炭火大动干戈。
想我母亲作为班家主母,数十载未跟姨娘红过脸。
一家人其乐融融,家和万事兴,我父才得以在朝为官,安心替皇上分忧。
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班家,怕是要被京城里的其他名门望族笑掉大牙。”
皇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质问道,“班昭仪此话何意?是说本宫这个皇后无事生非?
本宫这个主母做的失职?致使皇上不能专心朝政,成了昏君?”
“谁又不是官宦之后呢?班昭仪不必太骄傲。”始终一言不发的卫嫔静坐多时,陡然开口,倒是像从前一样,为皇后娘娘冲锋陷阵。
李眉妩有些意外,不知她沉寂多时,什么时候又归顺皇后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前朝后宫盘根错节,自然同班府主母不同。”
班珏钰不知自己何时跟卫嫔交仇,见她如此针对自己,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将战火引到贵妃身上,“尸位素餐,不如能者居之。
臣妾愚见,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时,阖宫安宁,太后也常见笑颜。”
蒋婉瞧了瞧皇后,又看了看孙贵妃,唇边带笑,“班昭仪的意思是皇后该退位让贤么?不愧同为重臣之后,跟贵妃娘娘互相袒护,一拍即合。
不知贵妃娘娘越俎代庖,是不是班家和孙家早已经设计好的?”
孙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臣妾并无此意。”
青莲从外头回来,明显哭过,甚至走路时还在掉眼泪。
皇后不悦的剜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因何落泪?这般晦气。”
青莲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恸哭不止。
“本宫让你去叫内务府总管过来问话,你叫了没有?”
皇后话音刚落,便看见冯初的身影。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不喜欢他,但因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为了常常从他处探得皇上口实,也防他被其他娘娘拉拢针对自己,不得不和颜悦色。
“冯公公何事?”
“娘娘节哀。”冯初未做停留,陡然将这个消息宣之于口,“二皇子薨了。”
皇后从长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声音颤抖,“你……你说……说什么?”
“娘娘节哀。江南洪涝,二皇子不忍百姓流离失所,亲自赈灾,不幸跌入洪水之中。”
冯初说完,方才唇枪舌剑的嫔妃立刻跪了一地,人人自危,“娘娘节哀。”
一霎时,各怀心事。
蒋婉不由得在心中后怕,幸好她的四皇子还小,不到出宫的年龄,也没有急着请封王爷。
早知宫外险恶,宫里的女人没那么大胆,敢害她眼皮子底下的皇嗣。
卫嫔则是表面哀悼,内心已冰冻三尺。暗自思揣,冯初好大的胆子。
她为难李眉妩,冯初杀了卫山。皇后跟李眉妩过不去,冯初竟然敢动二皇子。
“我不信……”若非青莲扶着,皇后早已经摔倒了,“我的寒儿出宫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
“是啊,冯公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何断定二皇子归天了?”孙贵妃在混乱中站出来主持大局,她的心底比任何人都乱。
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是盼着二皇子死的,中宫无出,她的三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了。
不料皇后突然转身瞪着她,“我皇儿不是在兵部么?怎么跑到江南赈灾去了?”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江南巡抚已将二皇子的尸首打捞,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冯初回禀了句。
皇后险些哭断了气,推开青莲,过来揪着冯初的衣服,口不择言,“是谁杀了寒儿?
是你!冯初!”
李眉妩跪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惊慌的望了冯初一眼。
想着他从前说过的,一个改变大銘王朝进程的人快死了。
起初还以为他说得是钰儿,并且替钰儿担心,原来……原来竟然是……
冯初对于皇后的失控和撒泼,没有丝毫反应,稳稳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表情。
皇后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突然指向贵妃,“还是你!孙舒!
你伙同孙丙杀了我儿子,好给你的三皇子铺路!”
孙舒吓得花容失色,“皇后娘娘节哀,二皇子宽厚,心系百姓,主动请缨去江南抗洪。乃我大铭栋梁。
既是冯公公传口谕,想必皇上也知晓此事。
若真有人加害二皇子,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怎知我儿是主动请缨去赈灾,而非他人怂恿或胁迫呢?”皇后笑若癫狂,眼泪失控似的向下坠。
“二皇子贵为中宫嫡子,他若不想去,谁敢强迫他去?
二皇子若执意要去,谁又敢阻拦呢。”蒋婉抬头劝了句。
皇后听见这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疯了似的跑过去,薅着蒋婉的头发,“贱妇!安敢咒我孩儿!”
班珏钰见此场面,在心底冷笑,真是老天开眼。
同时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只怕皇后娘娘痛失爱子,会拿别人的孩子发泄。
自己没了孩子也不许旁人有,故而伤害六公主。
心下有些急,六公主不像其他皇嗣那样养在母亲身旁,虽然在太后跟前,终究不如与自己日夜相伴。
总要想个法子先将孩子要回来。
皇后好似疯了,将蒋婉的头发薅下来一缕不说,不顾婉妃娘娘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又过去打孙贵妃,“为何你们的孩儿不死!”
毫无端庄可言。
孙贵妃挨打不敢还手,只是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以免被她抓破了相。
皇后娘娘凤钗跌落,头发乱了,脸上的脂粉也哭花了,露出遮掩不住的皱纹,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谁说我孩儿死了?本宫的孩儿没死!”
后宫里的嫔妃被她摧残了个遍,又将目光转向李眉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