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燕入宫后,胎动得厉害,掌心抚了抚小腹,虽未撩起衣裳一探究竟,也能想象得到,此刻肚皮一定青紫一片。
按照惯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奉为坐上宾。但蒋婉被杀子之仇冲昏了头脑,所以连端庄贤淑、拿腔作调的姿态也不摆了。
直接差人将她送到了慎刑司,颜氏才走进去,便嗅到空气里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沼气森森。
地上凹凸不平,随处可见的大铭刑具,有些还滴着鲜血。恐自己摔倒了,扶着墙边的铁器,凉到指尖。
还未回头,便听见一奴才的奉承,“婉妃娘娘怎地亲自过来了?有事叫青莺姑娘吩咐一声就行。”
“本宫不过来,只怕你们被个纸老虎吓住,还怎么替本宫查案?”
蒋婉话音刚落,已经有慎刑司的司员搬了张椅子,又将自己的官服褪下,给婉妃娘娘垫脚。
“这里腌臜,婉妃娘娘请多担待。”司员巴结完,颜燕已经回过头来。
她是王妃,她是皇妃,她理应低头,“妾身给婉妃娘娘请安。”
蒋婉笑了一下,这一笑,那股媚态就出来了。只可惜是笑里藏刀。
“不知婉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将妾身请来,可是有事相商?”颜燕呼吸着这里并不通畅、混浊又稀薄的空气,一颗心都在肚子里胎动渐停的孩子身上。
她这一句“兴师动众”,警告婉妃于无形之中,想让她知道,她逼自己前来,不光满京城的人知道,估计皇上也很快就知道了,
提醒她不要忘了身份,也不要失了分寸。
可惜……蒋婉不是被吓大的,“好个威风凛凛的瑞王妃,也不知道那个落魄瑞王,是在哪捡到你这样的绝色。”
“哦……”蒋婉戏谑的陡然抬高了声音,“本宫忘了,如今你那回不了京城的夫君,已经被封为镇北王了。”
颜燕不想激怒她,激怒一个更年期提前的女人,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婉妃娘娘,妾身这会儿胎动愈发虚弱,若妾身有什么过错,能否换个地方再议?”
“皇宫最是龙泽福气汇聚之地,若在这里,你都有滑胎的迹象,那八成这个孩子天生就生不下来。”蒋婉一通胡言乱语,无理辩三分。
动物都有保护自己幼崽的本能,颜燕也不例外。只是为了大局,她不能像疯婆子那样怼天怼地,到处嘴炮。
“婉妃娘娘,妾身请求面见皇上。”
“皇上日理万机,连尤氏都被赶出宫去,大皇子更是被贬到鸟不拉屎的边关。
你这个透明的儿媳,想要面圣,怕不是在痴人说梦。”蒋婉顷刻之间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悠悠道,“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本宫请你过来,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
颜氏有孕以来,自过了三个月,妊娠反应便逐渐消失,此刻却有些想吐。
忍着头晕,依旧保持恭敬,“娘娘请讲。”
“本宫前日听人说起四皇子的死因,跟大皇子有关,便寝食难安。
叫王妃过来也是想问问,若王妃知道有关大皇子的罪行,可千万不要欺上瞒下。
这包庇罪,可不比谋逆罪轻。王妃就算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也替颜家多想想。得明辨是非、大义灭亲才行。”
颜燕听明白了,原来婉妃就是为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找自己的麻烦。
她也算看懂了,这大铭的后宫不仅被婉妃一手遮天,她的手伸得如此之长,连宫外都能探过去。
“婉妃娘娘,妾身能够理解您的丧子之痛。
但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您就算把我关在这,我也不能冤枉了我家王爷。”
蒋婉冷笑了一声,对于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既然王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颜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婉妃娘娘!若妾身有错,也该着刑部审讯,您怎敢私自将我虏来。
不管怎样,我也是堂堂瑞王妃,您就算不怕皇上怪罪,也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对于一步之遥便差点成为太后的女人,蒋婉自然不怕,她只悲痛于四皇子死的太早,也太蹊跷。
“好个伶牙俐齿的瑞王妃,既然舍不得大义灭亲,宁愿死也要替你那个多年藏拙、奸诈狡猾的夫君遮掩,就别怪本宫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是王妃的嘴硬,还是慎刑司的刑具硬。”
蒋婉话已至此,司员该上刑具了,但面前的女人好歹是瑞王明媒正娶的长房,而且还怀着身孕。
凡事讲究师出有名,若名不正则言不顺。
若瑞王妃真在此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婉妃娘娘将自己摘干净,替死鬼还得别人当。
迟疑之中,调和了句,“婉妃娘娘,慎刑司即便审问宫人,也需请旨。
历来也没有审讯宫外之人的先例。
以卑职看,是不是将瑞王妃转交刑部,再做定夺。”
推脱干净之后,害怕得罪婉妃娘娘,又提醒了句,“何况,瑞王妃有着身孕,哪受的住严刑拷打,只怕还没屈打成招,就一命呜呼……”
蒋婉对于慎刑司里的软骨头嗤之以鼻,轻蔑了瞥了一眼后,云淡风轻的说道:“有着身孕,不能上刑。没了身孕,不是就能了?”
随后,不等慎刑司里的人反应,已经给自己手下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翊坤宫里的奴才心领神会,径直走过去,抄起大腿粗的棍子,将瑞王妃推倒在地,将棍子从她小腹狠狠碾了下去。
“啊——!”随着一声尖叫,颜氏瘫在地上,小腹传来的坠痛,鲜血和冷汗打湿了她的裤管。
“瑞王妃还是不说么?”蒋婉俯身怜惜的看着她,“瑞王妃什么时候招了,这刑具随时会停下。
要不要继续受苦,全看你自己的悟性。”
“婉妃娘娘……”颜燕不断倒吸冷气,疼痛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想我夫君从未得罪于你……
如今您在这里折磨我,到底是为哪般?
您是想欲加之罪公报私仇,逼我诬陷王爷做伪证,将他置于死地。
还是您真的疯了,只是想到处杀人,用别人的血,暖你结冰的心……”
“贱人还敢狡辩!”蒋婉确定大皇子就是杀死她皇儿的罪魁祸首,不光是孙舒的言之凿凿,还有母子连心的女人第六感。
如今她只差证据,就可以替孩子报仇雪恨,告慰孩儿的在天之灵。
“既然不招,本宫看你这副好皮囊也不必留着了,拿烙铁来,给本宫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