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那张光滑如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由无数乱码组成的、惊恐的表情。
他那由纳米机械构成的身体，在一瞬间被自己的力量分解、湮灭，还原成最基本的信息流，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那么没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黑曜石监狱那庞大的、如同小行星般的本体，也完成了它最后的跃迁。
但因为沈川的强行干扰，它的落点出现了几百公里的微小偏差—没有直接撞上龙牙基地，而是擦着基地外层防御圈，一头扎进了那颗蔚蓝色星球的近地轨道，成了一颗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充满死亡与怪物的恐怖人造卫星。
……
舰桥内，一片死寂~
那片被强行拖拽过来的天空，在维持不到一秒后消失，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两个几乎虚脱的人。
噗通~
沈川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都被抽干了。
龙霄比他更惨—刚才那场法则层面的短暂碰撞，虽然主角是沈川和建筑师，但作为旁观者的他，也被那股逸散的余波冲击得神魂震荡，差点当场毙命。
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一块巨大的碎片上，眼神涣散~
他看着那个单膝跪地、浑身是血，却依旧脊梁挺直的男人，心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疯子？怪物？
不—这两个词都不足以形容他。
他，就是灾难本身~
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通讯请求，在舰桥唯一还亮着的紧急控制台上响起。
是萧若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
“沈川！你还活着吗！回答我！”
“……咳咳。”
沈川咳出一口血，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按下通话键。
“死不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光幕那头，萧若雪看到他那副凄惨的样子，眼泪一下忍不住了，但她还是强忍着，用最快的语速汇报。
“监狱……监狱它停下来了！它没有撞上基地！
它现在就在我们的同步轨道上！方元帅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战争预案，所有舰队都在朝这里集结！
还有……”
萧若雪顿了顿，声音里充满困惑。
“刚才……刚才我们基地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法理解的空间异常……持续了大概零点八秒……”
“我知道。”沈川打断了她，“那是我干的。”
萧若雪沉默了，她已经无法理解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现在，听我的命令。”
沈川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让镇渊号后撤到安全距离，封锁这片空域，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然后，给我接通方天启—告诉他，狩猎开始了。”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却依旧充满危险的舰桥，又看了一眼那些蠢蠢欲动、即将从各个监区里冲出的旧日魔神们，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冰冷弧度~
通讯那头，萧若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后怕。
“明白！”
光幕关闭~
沈川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般向后一仰，直接倒了下去。
但他没有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同样坚实，却带着一丝空间扭曲的怀抱—龙霄。
他扶住了沈川。
“你这家伙……”
龙霄看着他那张因脱力而惨白如纸，却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脸，喉结滚动了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
“……真是个疯子。”
沈川笑了—笑得很虚弱，却很开心。
“叮！你成功篡改了宏观空间跃迁的终点坐标，阻止了一场世界级灾难，你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已超越‘掌控’，晋入‘编织’之境！”
“叮！恭喜！你的S级天赋【空间主宰】已进化为SS级天赋【次元织主】！”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返还都庞大、精纯、且更接近本源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涌了出来。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一种—“权限”，一种可以让他在更深层面上解读、修改世界底层规则的至高权限。
他因强行扭曲跃迁而濒临破碎的神魂，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并重组。
他感觉自己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的他，是这个空间里的“顶级玩家”，那现在，他就是能亲手编写“外挂”的GM。
“你……”
龙霄也感受到了。
他扶着沈川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一缩—感受到沈川体内那股空间法则气息，正在发生一种无法理解的、翻天覆地的质变。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画师，亲眼见到了这幅画的创作者本人。
他看着沈川，张了张嘴，那个困扰了他百年的、关于空间法则尽头的问题，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轰隆隆~
整座监狱又一次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因为跃迁，而是里面的“住户”开始狂欢。
无数牢房被从内部、被那些苏醒的魔神以最暴力的方式彻底砸开。
各种充满恶意与疯狂的气息，在这座钢铁牢笼里肆无忌惮地冲撞、嘶吼。
它们自由了，它们要将这座囚禁了它们无数年的监狱，变成它们的第一个猎场。
“看来，我们有新麻烦了。”
沈川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的伤还没好利索，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看着通道尽头那些正在互相厮杀，却已经有部分将目光投向这里的怪物们。
“不。”
沈川摇头，“这不是麻烦，这是资源。”
龙霄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
他看着沈川，就像看着一个比自己还要无法无天的掠食者。
这个男人，他想干什么？
难道想把整座监狱，连同里面所有的魔神，都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龙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太疯狂了。
“走。”沈川不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去能源核心，把这东西的方向盘彻底抢过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不是要去一座关押着无数魔神的战争堡垒心脏，而是去自家后花园散步。
龙霄深吸一口气，他那颗沉寂了百年的、属于天才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他想看看，他要亲眼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能创造怎样的奇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