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炎洗过澡，精神也好了起来。
他走出来，秦老夫人已然立在门边，笑嘻嘻地来抱他。
“小炎饿不饿？来，外婆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她把小炎抱到小巧的餐桌前。
上头，摆了几样精美的食物。
都是极富营养又不会增加肠胃负担的易消化食品。
等吃完饭，她又亲自将小炎抱到床上，其他人则依次离开。
“小炎啊。”等到房间安静下来，秦老夫人摸着小炎洗澡后变得干净的小脸，目光慈祥，“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小炎没吭声。
最近周凛烨总是不断改变他的生活习惯，除了开始有些不习惯外，也不觉得多苦。
反而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虽然是个小霸王，但也知道秦老夫人最疼自己，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巴不得离开秦家。
只能沉默以对。
秦老夫人看他沉默，当他默认，又是唉地一声叹气。
“外婆都听说了，你爸要娶旁的女人，你一定很难过吧。”
难过吗？
小炎垂着头。
他的确难过。
之前难过，是父亲不顾他的感受要娶别人，现在难过的，是许韵晚竟然隐瞒自己就是父亲要娶的人的事实！
他感觉被欺骗了。
有种被许韵晚背叛的感觉。
亏得自己那么喜欢她，甚至想让她做后妈！
他在一无所知的时候，她是不是在暗中嘲笑他的傻？
这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可是在警察局看到许韵晚，看到她温柔的目光，看到她想抚摸自己脑袋的样子，他又不确定了。
又免不得回想起她为了自己，跟人贩子斗争的画面。
她要真的心里存着坏心，应该巴不得他被人贩子带走吧。
看着小炎一直不语，秦老夫人只当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又是一叹，“唉——，你爸也真是的，怎么能不顾及你的感受，随随便便就说要娶那个女人呢？”
“放心吧，外婆会和你在一起，坚决反对那个女人进门的！他若执意要娶那个女人，外婆就你带回秦家，再也不回来！”
小炎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秦老夫人。
眉眼里，却染了一丝不赞同。
“外婆，我不想回秦家。”他如实道。
秦老夫人一怔，眼底满满的意外，“不想回？”
“嗯。”小炎低着头，不敢看秦老夫人的眼。
回秦家，他会是被人众星捧月的霸王。
可如今他觉得，那样的他就像个残废，连扣衣服都不会，很low。
在周家，没有人照顾他，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他自己干。
很有成就感。
“你打算留在周家跟你爸杠吗？孩子啊，你还这么小，外婆怕那个女人伤害你呀！”秦老夫人不无担忧地提醒，声声真情。
小炎眸子明显一缩。
“她不会伤害我。”几乎本能，他脱口而出。
秦老夫人：“……”
她震惊地看着自己外孙子。
他竟然说……那个女人不会伤害他？
“小炎……”秦老夫突然觉得不好，脑子咯噔一声响，握住他的双肩，“你不会想接受那个女人做你的后妈吧。”
小炎眼底一片迷茫，他也不确定。
心里恨着许韵晚，但又忍不住回忆起她对自己的好。
“我生病，是她送我去的医院。有人贩子想把我带走，也是她把那些人打跑的。她还给我做好吃的。”
秦老夫人越听，越觉得心凉，脑子里的警钟敲得越急。
“小炎啊。”她握着小炎双肩的手都收紧了起来，将他拉得更近，“那女人都是做样子给你看的，你知不知道！搞不好，人贩子都是她雇来的！”
秦老夫人早就给许韵晚贴上了不检点、不道德，心机沉重等一系列标签，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对小炎的一切好都别有所图。
“咱们可不能上当！”
小炎依旧不语，脑袋始终垂着。
他知道该听外婆的话，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无法将许韵晚给全盘否认掉！
秦老夫人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在，心头一阵发急，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那女人可真是厉害，这么轻易就给自家亲外孙子洗脑了。
手段这么高明，将来若真伤害亲外孙子，也必定极其隐蔽又极其狠毒。
她忍不住想到宫斗剧里那些下慢性毒药的情节，那种情况下，大家只会觉得死者生病而死，压根想不到中毒。
又或者，她还可以利用溺爱的假象把小炎养成一个废物！
总之，要残害一个孩子，太容易太容易。
不可以，绝对不行！
秦老夫人突然眼泪汪汪，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小炎啊，你不想别人，也好好想想你二姨啊。”
“当初你妈妈生下你没多久就离开，是她没日没夜地陪伴你，养育你啊。为了让你过得好，她甚至做了你四年的妈咪。”
“她可是这个世界上为你付出最多的人，你不能不管她。”
小炎无声地窝在秦老夫人怀人，漂亮的小脸上，眉头拧得愈紧。
他自然是记得秦菲对他的好。
“你爸爸要是娶了别人，你让她怎么办啊。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你的妈咪，这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她会被人笑话死啊。”
“以你二姨的性子，怕是会因为这件事看不开……肯定会像你妈妈一样，死去的。”
秦老夫人说这些话，一半为了小炎，另一半，是真为了秦菲。
当初自己私心促成这一切，原本以为以周凛烨的性子，这件事必定板上钉钉。谁曾想周凛烨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反而把秦菲推到尴尬的境地。
“死”字狠狠撅了小炎的心脏。
他是个男子汉，怎么可以让二姨去死？
“外婆，您放心吧，我会帮二姨的。”
听到小炎终于松了口，秦老夫人长长松了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她不断地抚摸着小炎软绒绒的头发，“小炎啊，外婆老了，没办法照顾你。有你二姨照顾着你，外婆放心啊。”
“嗯。”
小炎握了握小拳头。
他不会让二姨因为羞愧而死去。
也不会让外婆担心。
男子汉，要保护身边最重要的人。
——
夜晚。
重新回到家里，许韵晚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今晚经历了太多，那些细节像走马灯似地从她脑海里划过。
最后，全都落在了小炎那张冷漠离开的脸上，和秦菲说的那些话里。
唉——
她沉沉叹息一声，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电话声，突然响起。
许韵晚伸头来，去看手机。
在看到上头的号码时，她顿时五味杂陈，本就无色的脸庞更惨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