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你了。”离尘子把勉强保持着没有散架的轮椅推给了澹台无伤。
澹台无伤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轮椅上神情颓废的吕温侯,差点没跳了起来:“吕温侯?你不是在魔法学院里当摩嘉列执宰的助教吗?怎么跑新溧阳来了?”
“无上神教派他来伏击我。”离尘子笑盈盈的回身看了温青冥一眼,一探手,将她的小手握进了手心,他可不认为现在的温青冥是“有害动物”,反是认为这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颇是动人,与其杀了她或者把她丢回碧衍帝国让无上神教惩戒,还不若留在自己身边,闲暇时听她唱唱歌也是不错。
温青冥低下了头,她很清楚,现在自己除了跟在离尘子身边以外,就只剩下寻死一途了,寻死自然是不想的,既然离尘子希望她留下来当红拂,那就不妨留下来,这片大陆从来都是胜利者当家作主的世界,离尘子没有计较她的那些小伎俩,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宽容,作为失败者的她,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你该杀了他的,他是敌人。”澹台无伤板着脸教训起了离尘子。把正想与他说话的吕温侯“噎”了回去。
“他身上穿着你做的炼金软甲,你的脾性我还不清楚?”离尘子白了他一眼,问道,“说点正事,战况如何?”
“拜托,我是治安处的,战况你该问作战处呀。”澹台无伤回敬了离尘子一个白眼,挠着下巴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吕温侯,埋怨道,“吕温侯你也是的,好好的魔法学院不呆,跑这儿疯什么疯,别人让你来伏击你就伏击呀,笨死了。”
“拓跋九锡……”吕温侯刚喊了一声就给澹台无伤给阻止住了。
“别再这么叫了,我现在呢,叫澹台无伤。这个,嗯,统帅既然留你一命,那自然是看在我的面子,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你是个人才,把你带到我这儿来,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他觉得你还值得挽救,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他是想让你加入我这儿,为新溧阳效力,你愿意就点个头,若是不愿意,我立马捏死你给你个痛快的,但我保证一点,如果你加入了,以统帅的性格,没准你能获得更高的成就,给你看见东西……”澹台无伤一边说一边撩开了自己的外袍,露出了内里的炼金铠甲。
“我们走,让他在这胡说八道。”离尘子牵走了温青冥,不,现在,应该将她正式称呼为红拂了。
“大人,我晚上还是搬回您那儿睡吧。”红拂轻声问道,她不想因为这个引起离尘子的猜疑。
“好啊,不过似乎你得继续睡在阳台上了。”离尘子说完后咧嘴一笑,加快了步伐。
二人身后,澹台无伤笑盈盈的展示完自己的新铠甲,接着说道:“羡慕吧,统帅就是一个疯子,比我还疯,但涉猎极广,而且很有包容,现在你给句痛快话吧,点头也行,加不加入我的治安处?哦,加入呀,好,可你干嘛非得弄出这么一副痛苦的表情呢?啊呀,不好意思,原来是按到你伤口了,啧啧,统帅干的吧,他的手真狠……”
吕温侯一边忍痛一边愣愣的看着澹台无伤,心说这还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法度翩翩的炼金术天才拓跋九锡嘛。
……
离尘子一脸轻松的走上城墙时,巫鲨快步迎了上来,大声报告道:“报告统帅,据前线回报,碧衍帝国军死伤近三万人众,现在他们留下近一个团的兵力埋伏在一号副城,其余的七万人马,正快速往我们这边赶来。”
红拂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攥紧了离尘子的手,七万人马进攻新溧阳,说明新溧阳东线阵地已然失手,以眼前新溧阳布防在城墙上的这点兵力来看,是绝对守不住的,万一城破,自己似乎又该面临一番危险,这可又该如何是好。
离尘子微微一笑,却也明白了红拂的担忧,当即把红拂的手摇了摇,示意她不需紧张,这才开口问道:“步战旅呢?”
“已经庄超凡旅长和简平原副旅长带出去了,估计就快要跟敌人碰面了吧。”巫鲨大声回答道。
红拂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一个步战旅,充其量也就数千人,居然主动迎敌?
“这个位置不错,给我弄两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来点酒,对了,红拂是不能喝酒的,那就再备点果汁吧。”离尘子笑眯眯的吩咐完后,巫鲨乐呵呵的转身忙乎去了。
数分钟后,巫鲨带着两名辅官搬来了桌椅放好,又把一些酒和果汁放在了桌上,这才解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块布料抖开,问道:“统帅,这是今天早上基地捎来的,说是熙熙……大人亲手绣制的军旗。”
“哦?我来看看。”离尘子接过了军旗,迎风一展,只见红底旗面上竟是用金线绣着他的侧面半身像,虽说绣工不错栩栩如生,可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面军旗呀,用来挂在客厅里装饰似乎还差不多。
……
距离新溧阳市八千余米处的一处山脚下,近两百辆步战车挨挨挤挤的停成了一个颇大的弧形,弧形外,被大片诡谲的浓雾牢牢的遮掩着。车队正中,庄超凡认真的听完了侦察兵的汇报,咧嘴一笑,对正在摆弄手枪的简平原说道:“碧衍帝国的这帮家伙可真够莽撞的,在一号副城只停了半小时,便急急忙忙的过来了,距离咱们这儿还有千余米,侦察兵说他们连探路兵都没有派就一头扎了上来,瞧这气势,是想把我们的新溧阳一口吞了。”
“我猜他们是来送死的。”简平原将手枪插回了枪套,“于邦彦那边很快就要接敌了,希望那小子不要弄砸了才好。”
“我看好他,那小子脑瓜灵活,比你强。”庄超凡笑呵呵的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自己的步战车里。
“是比你强,不是比我强。”简平原冲着庄超凡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呲牙咧嘴的说道。
“上车了,希望统帅的迷雾不要这么快失效,我们就可以追着这些家伙的屁股揍了。”庄超凡冲着简平原挥了挥手,催促他登车。
距离庄超凡等人一千余米外的开阔地上,吕春粟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指着山脚的大片浓雾问辅官道:“那儿是沼泽地吗?怎么这么大的雾?”
辅官连忙翻看了一下地图,随即摇了摇头,答道:“报告军团长,那儿只是一个大斜坡。”
“有点古怪呀。”吕春粟蹙了蹙眉,说道,“立刻派一个排过去看看,其余人保持全速。”
“是。”辅官连忙立正答道,心里却嘀咕了起来,心说这一带全部都是一览无余的开阔地,哪里会有伏兵,再说了,浓雾是自然条件,敌人埋伏在视野受限的浓雾里,有那必要么?
辅官刚转身离开,一名通讯兵急速奔了过来,距离吕春粟尚有数米便刹住脚步,立正行礼并大声汇报道:“报告军团长,祝横刀军团长已在前方发现小股敌踪,让我们快速跟进。”
“知道了。”吕春粟摆了摆手,心说这祝横刀该不是被打怕了吧,小股敌人而已,至于让自己这近四万人快速跟进吗?难不成他真想一鼓作气拿下新溧阳?看来还真把这些普通士兵当成机甲团用了。
……
祝横刀命令通讯兵向押后的吕春粟报讯后不到三分钟,他便后悔了,因为他正前方刚才拼命逃窜的小股部队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凭空出现的军队,又或者说,是一支正迎着他们缓缓开来的车队。
祝横刀当机立断,下达了就地迎敌的命令,最为靠前的两个旅当即展开,一分钟不到,便已经构建出了一条宽度达到六百米的攻击线,枪管一顿,遥遥的指向了车队,后续的军团各旅也快速突前,迅速在攻击线后接连排出了阻击区。
车队在距离第二军团前沿攻击线一千二百米左右停止了前进,其中一辆车的车顶伸出了两面蓝旗,颇有节奏的舞动了数下后,车队一退一散,将之前的二十辆一排改成了近五十辆一排,然后,停在那儿不动了。
“把情况通报给第四军团。”祝横刀咬了咬牙,再次派出了通讯兵。
五分钟后,祝横刀终于失去了僵持的耐心,也顾不得再去思忖这些车辆是怎么出现的,将手臂一挥,下达了全体压上的命令。
一千一百米,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
第二军团前沿与车队的距离在不断缩小,车队却仍未有动静。
七百米、六百米,可就在第二军团前沿官兵就要突进五百米常规射程时,车队忽然加速往后疾退,仅仅十秒,车队便将双方的距离拉回到了八百米,然后停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祝横刀郁闷的攥了攥拳。
没有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第二军团的官兵们继续前冲不止,那车队似乎也没有跟他们交火的打算,一待他们冲进六百米区域,便往后撤,撤到双方距离拉开到八百米距离左右时,又停下来等着他们往前冲。
如此五、六回后,祝横刀气恼的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耐心等候起吕春粟了,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一下令停止前进,那支车队便迎了上来,一接近八百米就停下来,一副气死人不陪命的做派。
十分钟后,吕春粟的第四军团汇拢了上来。吕春粟与祝横刀一碰面便说道:“这周围视野开阔,担心遭受伏击而分批行动的做法确实有些多余,干脆合兵一处,长驱直入更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看见对面的车队没有,我们进,它就退,死活跟我们保持六百到八百左右的距离,也不开枪,我这儿也追不上,气死我了。”祝横刀指着车队说道。
吕春粟扫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谁让我们一没炮二没车三没有高战力呀,随便有一样,他们也就不会这么嚣张了,别管它,我们继续前进,它大不了退回新溧阳市,反正,我们也要去那儿。”
“也是。”祝横刀点了点头,吩咐辅官合军一处,全速推进。
“这儿这么平坦,早知道,捎带辆车就好了。”吕春粟笑着对祝横刀说道。“谁说不是呢。”祝横刀深有同感。
二人正说着,前方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惊之下,祝横刀和吕春粟连忙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那车队竟是缓缓冲了过来,每一辆车上都喷散着明显的枪焰。
“攻击!”二人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
第二、四军团的士兵冒着弹雨疾步前冲,一边冲锋一边举枪射击,祝横刀和吕春粟则紧张的举着望远镜观战。
“妈的,又往后退了。”祝横刀差点没把望远镜摔碎,吕春粟却是一蹙眉,下达了全面追击的命令。
可就在第二、四军团即将追进五百米常规射程内时,那支车队突然齐崭崭的一掉头,加速驶向了新溧阳方向,半分钟不到,它们便已经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溜小黑点。
第二、四军团的前沿官兵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愣愣的转身回望起来。
吕春粟还没想明白那支军车队为何会突然离开,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连忙回身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六百余米外的草地上,又出现了一支车队,从它们射击的密度来看,车辆更多,也咬得更狠。
这支车队出现的时机正好在第二、四军团不由自主停止前进的时刻,位于前沿的官兵倒是回了头,可后排的却还踮着脚往前察看,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居然蹦出了一支要命的车队。
猝不及防之下,第二、四军团的后排官兵、医疗单位纷纷中枪倒下,许多人刚转过身还未举枪便倒在了血泊里。
庄超凡驾驶着一辆步战车排在了左侧第一排,他一边陶醉的倾听着车顶的机枪声,一边哈哈大笑,全身舒畅的看着远处碧衍帝国军士兵不断栽倒的场景。
“转身!进攻!”吕春粟狂喊了一声后,拔出辅官腰间的信号枪不由分说的冲着庄超凡的车队扣动了扳机。
“呯,呯”,两枚红色的信号弹落向了庄超凡车队所在的方向。
“撤!”庄超凡下达了命令,随着两片旗帜的挥舞,他率领的车队齐齐掉头,疾驰而去,车顶上的机枪手和装弹手将旋转式枪台一转,再次改成了面对碧衍帝国军,手指一扣扳机,将子弹倾向了这些刚拔腿追击的家伙。
两分钟后,祝横刀无奈的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因为他琢磨出,这些家伙是在将他们引离新溧阳。
“吕春粟。”他冲着数十米外喘息中的吕春粟喊道。
吕春粟刚来得及抬头,便听到背后再度传来了枪声,气恼的举起望远镜一看,先前那支溜掉的车队居然杀起了回马枪,而且这一回的气焰更是嚣张,竟然冲进了四百米范围秀了把齐射。
当即,又是一大片猝不及防的碧衍帝国军士兵被撂倒,可等他们回过神开枪还击时,这些步战车再度掉头,扬长而去。
气急败坏的祝横刀连忙从辅官腰带上拽过信号枪,略一检查,抬手打出了一红一绿两枚信号弹,这是原地防御的指令。随着信号弹的升起,数万碧衍帝国军官兵就地停下,一小阵忙乱后,第二、四军团原地构制出了一个近乎四方形的防御阵地。
吕春粟与祝横刀自然与那些新裁决骑士呆在防御阵地的最中心,前后密密麻麻的护着他们的直属卫队,数分钟过后,见再无车队出现,吕春粟这才下达清点人数的命令。
与此同时,山地师第一、二旅原先驻守在东线阵地的士兵正快速的穿行在连接主城区的通道内,根据他们现在的速度,再有一刻钟,他们便能到达新溧阳市主城区。
碧衍帝国军防御阵地二千七百余米外,庄超凡率领下的步战旅车队缓缓调头,调整车位,再次摆出了攻击阵型。庄超凡却是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了车顶上,冲着正副机枪手呲了呲牙,提高声音问道:“有受伤的吗?”
过了好一会儿,远远的传来了一个胆怯的声音:“报告旅长,我被弹跳的弹头打中了。”
“打中哪儿了?”庄超凡眉头一蹙,大声问道。
“左边屁股上。”那名士兵苦着脸汇报道。
“给我忍着!该死的!零战损就因为你给弄没了!看我回去以后怎么收拾你!”庄超凡骂骂咧咧的跳下了车顶,逗来了士兵们的哄笑。
简平原一边脱手套一边迎着他走了过来,问道:“山地师的应该进城了吧。”
“时间差不多。”庄超凡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再冲两回吧,我还没打够呢。”
“差不多了吧,打得够狠的了。”简平原呵呵一笑,说道,“可别忘了统帅的交代,他说了,让我们见好就收,否则碧衍帝国军指不定就原地驻扎跟我们耗上了,这样就很不利于全歼他们,就这么的吧,统帅不是说了嘛,让我们悄悄的咬着,待这些家伙攻城正酣时敲他们的屁股。”
“简平原,你说这可能吗?碧衍帝国军已经知道我们就在他们身后,他们还敢全力攻城而不分兵防御?”庄超凡问道。
“按理是不敢,统帅也说了,万一他们这样做,正好削弱他们的第一批次攻城力量,不过,我还真有种感觉,统帅说了我们有机会再敲他们的屁股,那就一定能敲的到。”简平原拍了拍手套,说道。
“也是,谁遇着像统帅这么对手,都会犯傻。”庄超凡点了点头。
……
“怎么办?”吕春粟压低声音问祝横刀道,清点的结果让他们除了又气又急之外,还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这些车队来回这么几下,第二、四军团累计折损了六千余众,轻伤者近千,士气低迷什么的先别说,原本就不多的急救包已经告罄。
“还能怎么办,你留在这儿防御后方,我带着第二军团前突攻城。”祝横刀咬牙切齿的说道。
“前面还有一支车队呢。”吕春粟提醒道。
祝横刀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跟这些新裁决骑士说好了,他们愿意出手。”出手倒是愿意,但是代价嘛,想想祝横刀就忍不住牙疼。
看见他这幅表情,吕春粟倒也明白了,沉了沉脸后蹙着眉问道:“第二军团仅剩三万出头,若是路上再遭阻击……”他不想在说下去了。
“没事,只能赌了,我真怀疑执宰给我们的情报有错误。”祝横刀攥了攥拳,“东线阵地没那么多守军,没准,他们就在城墙上等着我们呢。”
吕春粟点了点头,他与祝横刀关系想来密切,现在又同时掌军,同时来到着呼啸平原进攻新溧阳,早就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不愿意看到祝横刀去冒险,略一犹豫后,他说道:“要不我留一个旅替我们守住后方,我们一起突前。”
祝横刀再度叹气,说道:“不行啊,这儿太开阔了,一个旅根本铺不开。”
“就当是预警嘛。”吕春粟说道。
又犹豫了一会儿,祝横刀点了点头,答应了。
一刻钟后,祝横刀与吕春粟一道,将新的部署下达至了团一级的指挥官。
又二十分钟过去后,第二、四军团留下了大堆的尸体,朝着新溧阳方向再度出发了。
……
东门城墙上,离尘子慢悠悠的品着酒液,不时与红拂说笑两句,让这个女子在感叹他的从容之余对他又生出了几分好奇。
城墙内,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所有的市民都被通知说,新溧阳即将遭遇攻击,饶是如此,却没有任何一名市民试图出城,反是主动请战的不少,不过舞雪和澹台无伤除了在口头上对他们的英勇表示赞扬外,并未吸纳一人参战,因为离尘子说了,无论来犯之敌有多少,今天都必败无疑。
这话听上去有些狂妄,但是红拂却也不好评价,她此刻倒是希望离尘子能说到做到,这意味着她除了无需再提心吊胆,还说明她算是找到了一个好依靠。当然,依靠可以分出好多种来,成为离尘子的妻子算一种,成为他的随从也算一种,但无论最终走向如何,红拂都不会抗拒,现在的她孑然一身,离开了离尘子,要么死在途中,要么,就背负着内贼的污名受无上神教审判,至少在离尘子身边,她还可以获得一席之地,哪怕仅仅是让她唱歌。
第二、四军团的这一次前进出奇的顺利,尽管因为疑神疑鬼而减缓了速度,但他们仍旧在一个小时后抵近了城墙外一千二百米的范围。
乌压压的一大片士兵让红拂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便忍不住瞥了一眼仍在慢悠悠品酒中的离尘子,瞧见他视若无睹,便转过脸去看坐在城墙垛上的巫鲨。巫鲨见红拂的视线移了过来,便是咧嘴一笑,将脸偏往了另外一侧,红拂又将视线移向右侧的那些机枪、炮位上的士兵,见他们均是神情肃穆,一副严阵以待却也毫无畏惧的模样,就略微松了口气。
“差不多了吧。”离尘子自言自语着放下了酒杯,也不知他说的是酒喝得差不多了还是战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红拂满头雾水,巫鲨却是一个后空翻从城墙垛上跃回,反手拽出腰间的指挥刀,抖臂斜斜一举,城墙上霎时响起了一连串拉拽枪机、拽动弹链的声音。
“红拂,怕么?”离尘子笑盈盈的站了起来。
红拂连忙摇了摇头,不过她紧抿的嘴唇分明是在告诉离尘子,我很害怕。
“不要怕。”离尘子微微一笑,伸臂指向了千余米外的碧衍帝国军,“他们都是普通士兵,想进我这新溧阳,还力有未逮。”
红拂欲言又止,巫鲨却已大踏步走到了离尘子身边,双脚跟一并,大声报告道:“统帅,来犯之敌约莫七万。”
“知道了,按照你的想法打吧,我不干涉。”离尘子回身望了一眼军旗,补充道,“我个人也不参战,就当是考量你们的能耐吧。”
“保证完成任务。”巫鲨敬了个军礼,转身跑向了指挥位。
红拂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起来,七万人进攻新溧阳东面,可城墙上的守军竟然只有六百人,弹药看上去倒也充足,不过就凭六座速射炮和一百挺水冷式重机枪就能阻住七万人进攻?难道对方会不开枪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吗?
……
“我都不知道是该夸赞新溧阳市地理位置好,还是该说它地理位置差了。”祝横刀眺了一眼远处的城墙,苦笑着对吕春粟说道。
“我跟你的感觉一样,说它差吧,城四周除了那座无法利用的山头外,一片平坦开阔,视野极好,无论你从哪一个方向进攻,都能被它一眼看清,据城而守毫无射击死角,可又正因如此,它又极容易被合围,一旦被围则处处被动,当年溧阳卫城被巩东阙打下,不就是围城移动袭扰嘛。”吕春粟说道。
“现在的城可非比以往,不过城墙高度不算夸张,护城河虽宽,那些新裁决骑士也有办法登上城墙,看城墙上的架势,似乎存心跟我们玩巷战了。”祝横刀从望远镜里看清城墙上稀疏的人影后,皱着眉说道。
吕春粟蹙着眉点了点头,以优势兵力攻城的他们当然想一举而克,新溧阳若是把所有兵力都摆上城墙自然再好不过,打光了,城也就破了,怕就怕对方在偌大的城区内层层设防处处伏击,一来拖时间,二来战损还特别大。
“打吧,边打边看嘛。”吕春粟见祝横刀还在皱眉,便催促道,新溧阳就在眼前,背后还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军车队,迅速“敲开”城门长驱直入,再堵住入城口步步为营,哪怕新溧阳市区内全民皆兵,覆灭也是迟早的是,唯一的担心就是能否在预定时间内拿下新溧阳,不过这个对于现在折损已经达到三成的第二、四军团来说,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好吧。”祝横刀倒也跟吕春粟想到了一块,主意一定,便把如何进攻如何入城以及进城后如何攻防一一让辅官记了下来,然后挥挥手说道,立即送去各旅、团,一刻钟后,进攻。
布置完这些后,祝横刀递给了吕春粟一个感激的眼神,因为他的这位好友不仅将第四军团的指挥权交予了他,还把自己的直属卫队也一并编入了第一批次的攻城队伍里。
吕春粟自然明白祝横刀的意思,呵呵一笑后,他指着城墙说道:“那里树着的旗帜,似乎是新溧阳的军旗,我想把它当成这次战斗的纪念。”
“我会替你拿下他的。”祝横刀郑重其事的说完后,吕春粟点了点头,转身率着自己的辅官和数名护卫走向了队尾,那儿有一个团等着他,他将率领着他们返回二千米,充任祝横刀的后防线,让祝横刀能够安心进攻。
进攻阵型摆开后,数十名新裁决骑士威风凛凛的走到了阵型的最前端,两分钟之后,他们将成为指引,率领着身后的数万人冲向新溧阳,当然,他们还将是最先登向城墙的人,在计划里,他们会冒着枪林弹雨飞身而上,切瓜砍菜似的剁掉城墙上的数百守军,然后纵身进城,打开那扇沉重的金属城门……
当数万碧衍帝国军官兵高声呐喊着冲向新溧阳时,红拂不由自主的抓紧了离尘子的胳膊……
“速射炮准备!”巫鲨举起了指挥刀。离尘子轻轻的拍了拍红拂的肩膀,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呵护心爱的情人。
碧衍帝国军冲进了九百米范围,巫鲨手里的指挥刀却仍高高的举着。
被自己的辅官、护卫团团围住在后方指挥区内的祝横刀攥紧了手里的望远镜,咬肌不时跳动。
碧衍帝国军冲进了八百米范围,离尘子瞥了一眼红拂已经变得苍白的脸庞,微微一笑,搂住了她的肩膀。
碧衍帝国军冲进了七百米范围,前排的射手开始减速并举枪射击,一排排子弹争先恐后的往城墙上飞去,离尘子蹙了蹙眉,将已经开始全身颤抖的红拂搂的更紧了一些。
碧衍帝国军冲进了六百米区域,忽然阵型一变,第二军团直奔东城墙,第四军团却向右斜插,扑向了北面城墙。离尘子冷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
碧衍帝国军抵近五百米区域,越来越多的子弹飕飕的掠过城墙,离尘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的凝重,五秒钟后,他举起了右臂。
胜利在望。从望远镜里看到军队进攻景象的祝横刀心里暗喜道。
碧衍帝国军继续前冲,数十名新裁决骑士骤然加速,远远的甩开大部队奔向了护城河。
见此情状,巫鲨将手里的指挥刀狠狠往前一劈!
速射炮的轰鸣刚起,东、北城墙中部突然出现数以千计的射击孔,每个射击孔内都伸出了黑洞洞的枪管,随即,枪声大作……
红拂轻声惊呼,因为她恰好瞥见两名新裁决骑士张牙舞爪的冲着城墙头“飞”了过来,但她随即愣住了——这两个似乎浑身都裹满了无匹气势的家伙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弹了回去……
“大人,这是?”红拂讶异的问道。
“陪我喝杯酒,我就告诉你。”离尘子笑着说完后,眼睛的余光已瞥见左侧数千米外,升腾起了大片的尘雾。
庄超凡应该马上也会堵上来了吧。离尘子斟了一杯酒,一边递给红拂一边在心里想道。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测,红拂刚接过酒杯,离尘子便已看见了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长排车队缓缓出现。
祝横刀的双手剧烈颤抖了起来,双眸里充满了惊惧、疑问。
庄超凡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打!揍烂他们的屁股!”他大声呼喊道。
简平原径直驾车撞向了祝横刀面前的临时工事……
离尘子眯了眯眼睛,青云壁障在半分钟前已经失效,不过他并未举臂示意羽飘萍再度开启,碧衍帝国军早在两分钟前就开始溃逃,这再正常不过了,任谁发现自己的攻击无效并且遭到前后猛烈异常的夹攻,都会惊慌失措的,连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新裁决骑士都连连毙命,谁敢头脑发懵到认为自己刀枪不入。
追击溃敌的事轮不到城防加强营,所以巫鲨只好站在城墙垛子上远远的羡慕着,看着庄超凡的步战旅追着溃敌扫射——离尘子交待过了,尽可能的减少俘虏,因为没有闲粮养活他们。但他同时还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庄超凡和简平原不要全歼余敌,因为他还需要这些被打破胆的家伙跑回去替他做做宣传。
三百余辆步战车追击溃逃的三万余人无疑是一个很壮观的景象,但对于碧衍帝国军来说,这却是一场噩梦。新溧阳的步战车就像一头头凶兽,不仅车顶上的重机枪响个不停,车身上的小射击孔也在不断的喷射着枪焰,除此之外,步战车的驾驶员还时不时的采用撞击、碾压这种残酷的方式来对付他们……
很快,碧衍帝国军的好些人便不愿再逃了——两条腿再快,能快过全速的步战车吗?
他们扔掉了手里的枪就地跪下,然后抱着头,尽可能的把自己脸上的央求神色显露出来。看到这幅情景后,庄超凡蹙了蹙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追击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当步战旅押送着大批俘虏进城时,山地师第一、二旅的士兵们已经完成了战果的初步统计,不过想将战场完全打扫完还得等到明天,毕竟有太多的物资、弹药等着他们捡拾、汇拢。
入夜后,所有的初步数据都出来了:击毙碧衍帝国军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九人,俘虏四千零三十七人,缴获高速机枪两百三十五挺,制式野战突击步枪……
这一仗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面绣着离尘子侧面像的军旗。无论是新溧阳军还是碧衍帝国军,都深深的记住了这面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