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子在迷梦山谷内一共待了四天。
四天后,他缓步行出迷梦山谷,背上,多了一只剑箧,箧内,是六阶道器千寻。
四天来,除了陪丫头玩耍,就是与鹤童对饮、闲谈,鹤童博闻广记,到也让离尘子获益良多。特别是听完离尘子叙说大陆的情势之后,鹤童建议离尘子藏锋纳锐,静观其变,贻时机成熟再现身争雄。
“碧衍行星乱已久矣,生灵已然涂炭,无论是无上神教胜,还是公侯帝国的暗部获胜,都将继续鱼肉平民,长此以往,生灵危矣。”离尘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也是他为何执意争雄的原因,连年征战,民生凋敝不说,许多区域已荒无人烟,大量人口死于非命,无上神教和公侯帝国最终无论哪一方获胜,都必定会极力压榨民力,强化国力,此举只会让这颗行星上的生存环境更为恶劣,万一倾城所说的敌人再现,生民全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妨,有仙尊在。”鹤童笑呵呵的说完时,离尘子一时间倒也判断不出他这是鼓励,抑或是说笑。
反正,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时间拖久了,他担心有什么大的变故。
……
圣安吉拉现在正忙着鞭打羽飘萍,这几日来,她过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攻克神罚之城、伊甸镇和新溧阳之后,离尘子和他的人马都消失了,就连一直袭扰敬仰之城和真实之城的那支劲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他们在哪里,但一来圣安吉拉能确定自己一定会找到他们,二来,一举夺回三地的胜绩传开之后,信徒日趋增多,反抗力量则逐渐销声匿迹。这无疑会对她的统治更为有利。
忧的是,权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修复的办法,那杖身上的裂缝、割痕就像是绝世美女脸颊上的小疤痕,怎么看都刺眼,都让人心生惋惜,如果仅仅是破坏外观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圣安吉拉发现自己操控术法都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绝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还有一件事让她极为羞恼:羽飘萍死活不愿开口,无论你如何鞭挞她,辱骂她,威胁她,诱惑她,她自始至终都是一种态度,一边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你一边在嘴角扬起嘲笑。
圣安吉拉当然能确定羽飘萍也是“种子”之一,甚至她还有些怀疑,那个跟圣安茱拉一起被自己罩进“霾.暗刺”中的女子,也是“种子”之一。
我要一个个的找到你们。圣安吉拉咬牙切齿的想完后,将手里的鞭子狠狠一丢,转身离开了禁锢羽飘萍的侧殿。现在,圣安吉拉已经不再需要用魔法阵来限制羽飘萍了,她找到了一个新办法——每隔六个小时将羽飘萍的四肢骨骼打断一次,以羽飘萍的自愈能力,一来不至于被打死,二来嘛,六个小时也无法做到痊愈。
瞧见圣安吉拉离开后,躺在地板上的羽飘萍缓缓吐出了闷在胸中的浊气,扫了一眼站在门口持杖侍立的两名女魔法学徒,努着劲把身子挪到了墙边,闭上了眼睛。
有够倒霉。羽飘萍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的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她蹙眉咬牙,忍这双臂、双腿上不断传来的剧痛,颤抖着身体运动肌肉,将变形、断裂的骨骼推回原位,然后用肌肉紧紧的裹住它们,增加愈合的速度。
她已经不愿再计算自己这是第几次这么做了,她只知道,每一次自己都疼得全身发颤。
不过,这似乎也是一种近乎变态的锻炼。第一次愈合骨骼,羽飘萍花了六个半小时,所有,她实际上还没来得及做完,圣安吉拉便再次敲断了她的四肢。第二次,羽飘萍花了六小时十五分钟,第三次,她又快了十分钟。
第六次,羽飘萍实际上只花了五小时二十分钟左右便愈合了骨骼,不过她却仍然得装出未曾完全愈合的模样,甚至,她还自己重新敲断了其中的两处。
现在,她其实只需要四小时五十五分钟,就能将敲断的骨骼全数愈合,然后,恢复六成左右的战力。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这样的战力当然不足以对付圣安吉拉,但足以让她乘隙逃出侧殿,离开这儿。
但羽飘萍知道,自己必须足够的小心,才能做到这一点。
……
巷道破旧、肮脏不堪,两旁挨挨挤挤的搭建着低矮的房舍,多为木质框架,屋顶上或钉着锈蚀的铁皮,或是干脆蒙上一些树皮、橡胶板之类的,许多房舍墙壁上的缝隙能让人轻易的窥见内里的情形,在这样的房舍住着,安全性可想而知,住在这儿的,自然是碧衍帝国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按照碧衍帝国的说法,他(她)们是第四阶级,连拥有标准住房的权利都没有。
眼前的情景和气味让离尘子回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走进洛云冈卫城时跟在聂云天身后去过的那条小巷,那里与这儿一样,污水横流、臭气熏天。
离尘子把脸藏在了卫帽里,用手捂住嘴和鼻子,屏着呼吸,一边走一边四下里打量着。
一刻钟后,他已经远离街道两千余米,但仍旧在弯弯曲曲的巷道里走着。
离尘子在一扇歪斜的铁皮门前停了下来,门的右上角有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像是子弹穿过的痕迹,又像是曾镶嵌过一个大铆钉。
离尘子的视线移向了门的左下角,这儿同样有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大小与右上角那个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它的形状恰好是相反的。
是这儿了。离尘子迈步向前,伸手开始敲门。
“梆梆”,停顿了三秒钟,然后换了一个位置连着敲了三下。
“谁啊?”门内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离尘子一怔,又换了个位置敲了三下。
“吱——呀”,门板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推开了,门后出现了一个中等个头的年轻男子,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脏工服,额头下鼻翼上满是油光,头发蓬乱满脸胡须。
“你是谁?来干嘛的?”男子粗声粗气的问道。
离尘子扫了一眼男子的右手,笑着说道:“听说你能找到些优秀的小姑娘?”
“先进来吧,你来得有些晚,还有没有就得看你的运气了。”男子冲着离尘子招了招手,自顾自的回身钻进了逼仄的棚屋内。
离尘子走进了光线极暗的棚屋,反手掩上门,跟在男子后面一连穿过了两间房子,掀开一块又厚又脏的帘布,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内。
院里蹲着一名模样二十出头的女子,正用手里的刀刮削一小块兽肉上的毛,看来她是在做午餐或者晚餐前的准备。女子一看见男子走了进来,便笑盈盈的迎了上去,男子哈哈一笑,伸手抱住女子的腰用力一兜紧,嘴巴便已经“啃”上了她的脖颈。
“不,别这样麦豆,有客人呢。”女子瞥见离尘子跟着走了进来,连忙提醒男子道。
“好的宝贝。”被女子唤作麦豆的男子笑盈盈的拧了把,这才心满意足的冲着离尘子招了招手,领着他推开院角的一扇小门钻了进去。
小门里是一间密封得极好的房间。
离尘子走进来后,麦豆的表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伸手将门闸好之后,他在某个墙角便轻轻的跺了几脚,又在另外一面墙壁上按了一下,房间的地板立即滑开了一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请进吧。”男子说完后率先跃进了地洞里,离尘子苦笑摇头,也随即跳了下去,双脚沾地时,他推算出自己此时距离地板约莫为八米。
看来,她还不是一般的谨慎。离尘子在心里说道。
弓着身子跟在男子身后走了数米后,男子再度推开一扇门,露出了一间收拾齐整的房间。离尘子扫了两眼房内的陈设,反身问正在闸门的麦豆道:“吕花蕊呢?”
麦豆格格一笑,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声,随着双手的快速滑动,十余秒后,白发蓝眸冰肌雪肤的吕花蕊出现在了离尘子面前。
……
圣安吉拉的早餐算不上有多么丰富,但胜在餐具精美,食材珍贵,再加上有公孙宛儿和刚获宠幸的楚细腰陪着一起享用,倒也将她因羽飘萍惹起的怒火消解了大半。
公孙宛儿善解人意,楚细腰温顺可人,不仅均生得极美,还养得一身的娇媚,当然颇受圣安吉拉宠爱,特别是公孙宛儿,虽然迄今无职,但早已成为了圣安吉拉驭下的臂膀。
“宛儿,军政官员们有急事奏报吗?”圣安吉拉一边将楚细腰拥入怀里,一边问道。
公孙宛儿格格一笑,答道:“回禀圣女冕下,早膳前总计有五件,不过,也算不上急事。”
圣安吉拉嗯了一声,说道:“说来听听。”
“第一件,东郭隐泉执宰伤势未愈,奏请圣女冕下许三个月假期疗养。”公孙宛儿说道。
“准。”圣安吉拉蹙了蹙眉,“下一件。”
“第二件,军部大臣询问,军备已妥,何时向神奥之城发兵?”公孙宛儿接着说道。
“押后,我再考虑考虑。”圣安吉拉略一犹豫,答道,神奥之城远在暗麓之森,对于圣城来说算是边陲,打下它不算难,难在如何长期辖制,在没有适当的人选之前,圣安吉拉也不愿立即动兵。
“第三件,各城税吏联名上奏,请圣女冕下早日规范币制。”公孙宛儿甫一说完,圣安吉拉便皱起了眉头,碧衍帝国现今资源匮乏,粮食紧缺,矿产业凋敝,碧衍帝国自宣布建国至今,仍沿用无上神教在离芜高地时期发行的货币,但民众似乎不愿意买账,宁可采取原始的以物易物也不愿使用,再加上仿冒严重,碧衍帝国货币的购买力日趋下降,各城税吏自然叫苦不迭。
沉吟了一小会儿后,圣安吉拉叹了口气,说道:“将此事记下,过几日朝会时交予百官议一议。”
“是,这第四件,军部报称夹脊山脉附近兽群异常……”公孙宛儿的话未说完,便被圣安吉拉打断了:“叫他们以后别用这种小事来打搅我。”
“是呀,军部那些人也太不懂事了,事无巨细若是都要我们尊贵的圣女冕下操劳,那,圣女冕下还有什么生活乐趣可言?”楚细腰连忙嗲声嗲气的说道,瞧见圣安吉拉露出了笑容,顺势反手抚住她……
公孙宛儿见状,略一犹豫,含笑说道:“第五件,魔法学院新院长梁玉渺昨日送来两名处女新生,已沐浴更衣完毕,此刻正候在殿外。”
楚细腰脸色微变,连忙仰头去看圣安吉拉,等了一会儿后却见她仅是微微颔首,不做任何表态,便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公孙宛儿美目一转,也未再吭声。
……
瞥见圣女寝宫的半壁高墙时,离尘子不禁摇了摇头,心说这防范也太松懈了点吧。从进入副宫到此,一路行来,虽是屡屡遇见护卫、新裁决骑士以及穿着各色衣饰的神官,可令他惊奇的是,所有人见到他时除了微露讶色以外,要么侧身避让,要么躬身施礼,绝无一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加停留,尽管他身上斜背剑箧的模样很是另类。
吕花蕊让我径直走,不要说话,这些人又纷纷避让,看来是将我易容成某个大人物了。离尘子在心里忖道,当下也不犹豫,迈步便走向了寝宫。
圣安吉拉的寝宫并不像地表副宫那样在门口部署护殿岗哨,想来一是觉得没有必要,二是她也不想让太多人留意到她的私生活。不过倒也在殿门内留有通传的神官。
离尘子大模大样的迈步走进了殿门。一名值守的女神官连忙躬身迎了上来,说道:“东郭隐泉执宰,圣女冕下此时正在用餐。”
离尘子一怔,心说难怪一路行来如此,原来是把我易容成碧衍帝国的执宰了。不过却也不知道东郭隐泉往日里如何与神官应答,便点点头嗯了一声,脚步一停站在当地不动。
女神官愣了愣,抬眼看见离尘子一脸威严,连忙闪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口里说道:“还请执宰大人先前往楣殿稍候。”心里却是有些觉得奇怪,心说瞧适才东郭隐泉执宰的意思,竟是想站在这儿等候?
离尘子又嗯了一声,努努嘴示意女神官带路,说起来,不这样也不行啊,不认识路,他哪里会知道女神官口中的“楣殿”在哪儿。
女神官又好奇了一番,心说东郭隐泉执宰都来了多少回了,每次都自己进去,怎么今日里又让我来带路了?不过两人之间的等级差异摆在那儿,当下也不敢违拗,只得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在前引路,领着离尘子左转右转了数分钟,这才将他领入了一间不大的房间内。
“请东郭隐泉执宰稍候。”女神官躬身说罢便即转身离去。
房间内早坐了两名美貌少女,适才离尘子走进来时二女除了好奇之外,倒也没做他想,听得女神官称呼离尘子为东郭隐泉执宰,连忙唬得站了起来,连话也不及说,便齐齐躬身施了一礼,说道:“恭迎执宰大人。”
离尘子瞥了二女一眼,见二人轻纱罩身只衬得浮凸曼妙若隐若现,不免在好奇之余产生了一丝厌恶和警惕,却也不答,冷冷一哼后自顾自在二女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眼珠一转,打量起四周的陈设来。
二女见他似乎不愉,心里均是一惊,犹犹豫豫的又坐了回去,一边在心里猜想,自己哪里惹这炙手可热的人物不高兴了。
她俩哪里又能知道,若是折回一个月,离尘子见着她俩这般的样貌、身材,定是心里欢喜跃跃欲试的,虽说不一定追求收入囊中,至少亲近亲近,寻件贴身物事权作念想这些事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时不凑巧,圣安吉拉袭杀新溧阳时,施展“夺魂”神术侵袭离尘子的灵魂,试图将他变成一具惟命是从的傀儡,奈何离尘子虽只是道体,但灵魂却是九玄七彩,加上意志超卓,竟是堪堪抵住了“夺魂”,不过,七彩终去其六,羽飘萍当年在他灵魂内布下的阵法自然也被“夺魂”消蚀。
阵法一除,离尘子哪里还有“色疾”。
……
寝殿内,两名女神官一边撤膳一边小声向圣安吉拉汇报。
圣安吉拉蹙了蹙眉,挥手示意公孙宛儿和楚细腰回避,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这东郭隐泉不是说要养伤吗?怎么这会儿又来求见?
“让他进来。”圣安吉拉想定之后,将面纱一罩,对女神官说道。
两分钟后,离尘子大模大样的走进了寝殿,一边走,一边左右扫视殿内的陈设。
他刚行至殿中,距离圣安吉拉座前尚有三十余米,圣安吉拉便冷声喝问道:“狂徒,你究竟是谁?”
喔哟?不错哦,这就给你看出来了。离尘子心里一动,脚步一停,心说这圣女可够警惕的,自己嘴没张话未说,她那边也未发出任何波动便已识穿我,难不成吕花蕊的易容有纰漏。
纰漏当然不是出在吕花蕊的易容术上。圣安吉拉驭下极为严苛,无上神教教众觐见时无不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慎差了礼节惹恼圣女,圣安吉拉治下上至执宰,下至值门神官,哪一个进殿拜见不是躬身缓步,将礼仪做得个十成十,谁会像离尘子这样大模大样的就跟进自己家似的,连这都还看不出来他是假冒的,除非圣安吉拉的眼睛瞎了还差不多。
见离尘子不答话,圣安吉拉反手一招,搁在座后架上的权杖瞬时飞入她掌中,权杖入手,圣安吉拉周身气势一盛,冷哼起身,权杖一摆便指向了离尘子,喝问道:“竟是敢闯我寝宫,为何不敢露出真容?”
话音刚落,离尘子冷冷一笑,劈手扯去罩在脸上的面具和发套,身体发力一震,裹在身上的法袍霎时四分五裂,露出了内里的灰白亚麻长袍来,随即元力一运,护体元罡透体而出。
“原来是你?”圣安吉拉自然识得离尘子的形貌,“新溧阳一战,你侥幸未死,居然还敢来此?”
“废话连篇。”离尘子脸色一沉,说道,“交出我的人来,赐你全尸。”
“好大的口气。”圣安吉拉怒极反笑,一抖手,权杖顶端青光乍现,也未见她有任何动作,青光便瞬间凝成了一扇半月形的光刃,急速旋向了离尘子。
离尘子的身形一退,圣安吉拉手里的权杖一摆,自带的阵法“极限迟滞”竟是以比光刃更快的速度罩向了离尘子。
“忽”——离尘子当即被罩在了阵中。
一击得手,圣安吉拉脸上露出了微笑,抖手挥出两道瞬发的冰棱术射向阵法中的离尘子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鄙夷:“不自量力。”
冰棱径直刺中离尘子的左胸,随即崩碎,化为无数冰粉。
阵中的离尘子笑颜依旧,只是嘴角业已多出了一丝嘲讽。
咦?圣安吉拉祭起真实之眼一扫,心说原来身怀护盾,难怪冰棱无效。当下心念一动,权杖一举,便疾声颂念起法咒来。
刚念诵的两句,只见阵中的离尘子举臂一扯,“极限迟滞”阵法霎时崩坍……
“你觉得,同样的阵法在我身上,能用两次吗?”离尘子呵呵一笑,左手一拽,扯出了腰后的玉如意,五指一转将长臂一身,便已指向了圣安吉拉。
圣安吉拉双眸里忽地掠过了一丝忌惮。
离尘子当然把这缕忌惮捕捉在了眼里。之所以先行抽出玉如意而不是千寻,是因为他听红拂详细描绘过脱险的全过程,从中得知在最后关头是自己手持玉如意与圣安吉拉搏杀并将其惊走,也知晓圣安吉拉还有另外一种形态——金光罩身,八翼齐展。
离尘子揣测,这是圣安吉拉最强的形态。
他既是敢只身来此,自然也做好了迎战圣安吉拉最强形态的准备,虽然知道凭借自己的个体战力并非她的敌手,但他身后有千寻作为依仗,掌心又蕴着数枚大威力的符箓,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不过既是打定主意让圣安吉拉吃吃苦头,那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一开始就逼出她的最强形态,然后趁着自己全盛状态直接扑上去厮杀。
离尘子相信,凭借自己层出不穷的手段,绝对能打圣安吉拉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他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来杀她的,能伤她已是圆满,不过要是能杀的话,还真可以考虑考虑。
圣安吉拉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
离尘子眼睛一眯,元力一激提声喊道:“羽飘萍!羽飘萍!我来了!”他猜测,若真是圣安吉拉掳走的羽飘萍,定然会将她囚禁在寝宫内的,他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羽飘萍已然遇难,不过洛神曾安慰他说,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原来你是来救人的,做梦吧你。”圣安吉拉身子一震,劈手推出一堵“大气壁障”撞向离尘子,寝宫内霎时一亮,无数金芒已然罩住她的全身,无尽的神圣中,四对似真似幻的宽阔羽翼缓缓展开……
“半神巅峰?你的晋级还真够慢的。”离尘子不闪不避,斜斜一挥玉如意,急速撞来的“大气壁障”瞬间崩坍。与此同时,羽飘萍的声音从某处遥遥传来:“我在这儿,你小心一点。”
自然会小心的。离尘子瞥见圣安吉拉已显出半神形态,双眸立即涌出了一丝慎重,圣安吉拉权杖微微一动,便当即将身形猛地一个左向横移,避开了一个切割术,反手将玉如意往腰带上一插,双脚一错,做了一连串的加速变向,再度避开了圣安吉拉的术法,脚尖沾地站稳,突然后一个倒跃,反肘两捶,击晕想乘隙包围的两名神官,余光瞥见圣安吉拉已迈步扑来,右腿发力一蹬再度退开数米,左掌往前虚虚一阻,喝道:“等一下!”
圣安吉拉下意识的将身形一顿,只见离尘子双腿一分,左手一撩袍角往身后一甩,右掌反拍剑箧,疾声喝道:“出箧。”
“寻寻寻寻”——数道光华耀眼的剑芒在剑鸣轻颤中脱箧飞出。
圣安吉拉双眸内讶色一闪,身形当即后退。能够一出现便给她带来敌意与畏惧感,自然能让她悟出点什么。
离尘子脚尖轻轻一点跃起,右臂一探,已将千寻轻轻抄在手中,身体尚在半空,便将右臂轻舒,手腕一翻,扫出了一串绚烂夺目。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苍龙啸!”随着离尘子的暴喝,一枚符箓脱掌飞向圣安吉拉,在空气中荡起片片涟漪,涟漪中,一头鳞爪分明的苍龙狠狠的撞向了圣安吉拉。
圣安吉拉杖身一摆,蹙着眉架向苍龙……
“蟠龙无极!星河长天!”离尘子身体在空中一个急旋,千寻顺势斜劈,米许长的剑芒在剑尖吞吐不息。
“悲!”剑芒大涨,瞬间离剑飞出,一变三,三变九,九化八十一,交错着缠向了圣安吉拉。
圣安吉拉身子向急闪,体表护盾光芒大盛……
“苦!”剑身横扫,数道剑芒组成的光圈眨眼间便脱剑飞出……
圣安吉拉退避不及,咬牙硬抗,“咄咄咄咄”一片沉默的扑击声中,面纱一抖,几点金色血斑隐现。
“恨!”离尘子冷喝出声,身子微躬往左侧转了小半圈,右臂斜扫狠狠一挥,剑尖随即激射出数十道剑光……
圣安吉拉斜身急扑,护盾一阵摇曳,眉头紧锁,面纱下表情苦楚。
“怨!”,剑尖一抖,剑芒乍合还分,瞬间织出湛蓝繁花朵朵,瞬间映照得寝殿内蓝盈盈一片……
圣安吉拉急急后退,顺势抓住早已面无人色的楚细腰往面前一掷,“嘭”的一声爆响中,漫天血雾……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万道惊雷!”离尘子抖手挥出了一枚符箓,适才他正打算顺势挥出大寂灭六式的第五式“别离”时,千寻忽然自动一转,竟是变了剑招,当然,这第五式也发不出了,心念急转间,便抖手掷出一枚“万雷”,先把上风占尽了再说。
“万雷”一出,整间寝殿瞬间变成了一片雷的世界,“劈里啪啦”的惊雷声中,寝殿内的陈设纷纷被击碎、烧灼,躲在一根柱后瑟瑟发抖的公孙宛儿甚至连惊呼都未来得及呼出,便被数道雷霆轰中,往日里温香如玉的曼妙胴体连同如画笑颜当即化成了一段焦炭……
“可恶!”圣安吉拉却是不惧这惊雷,斜眼一瞥见公孙宛儿殒命,心中更是气恼,护盾金光再涨,身形一动,竟是横跨雷阵扑向了离尘子。
离尘子身形一退,正待挺剑刺出第六式“空”,不料千寻再度一滞,停在半空竟是刺不出去了,心里惊讶刚起,圣安吉拉已经团身电射而至,权杖一点,杖尖便狠狠的将离尘子击出十数米外……
那叫一个钻心的痛啊,离尘子左手按胸双腿一弹将身形直起,方一抬头,圣安吉拉的权杖又已挥至了面门,当即连忙向右一斜,一个短距加速蹿开,左掌一挥,掷出了第三枚符箓——又是一枚“苍龙啸”。
“雷罚!”圣安吉拉挥杖架住苍龙,左手往离尘子遁逃的方向一扬,一道电光瞬间将飞蹿中的离尘子击倒在地。离尘子手脚一通发麻,连忙强行将身子一扭,又是一个短距加速,总算是躲过了圣安吉拉的第二次“雷罚”。
说起来,这也只能怪离尘子自己,他掷出的“万雷”让这寝殿内充满了雷元素,圣安吉拉哪有不顺势取用的。
“你就这点本事了吗?”圣安吉拉击碎苍龙,劈手又瞬发了两道“雷罚”,一道将他逼退数米,另一道干脆径直轰开了他的护体元罡。
离尘子元力一转,又一道护体元罡罩在了身上。
“小心呐!”羽飘萍的声音再度传来。
寝殿外,开始有杂沓的脚步声出现。
离尘子眉头一蹙,将千寻斜斜往身后一抛,轻叱一声“回箧”后,左掌一扬,一枚符箓径直掷在殿中地面上,符火一闪,漫天迷雾霎时充满了整间寝殿。
圣安吉拉眉头一皱,双眸里金光一闪,“真实之眼”激发,可还未等她扫视四周,面前的浓雾突然一乱,一道人影蹿了过来。
圣安吉拉挥杖斜击……
杖,击空。
浓雾中,离尘子的吟哦声时远时近:“江有汜,之子归……”
圣安吉拉抖杖一扫,右腿上霎时一痛。
“不我以,不我以……”离尘子声音似乎就在她耳边,圣安吉拉身形疾退,背脊狠狠撞中一件物事,裂帛声中,她的后心一疼、一凉。
“其后也悔……”离尘子的声音却已飘远了。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圣安茱拉的肩头被点中,一阵难以忍耐的酸麻霎时传遍了她的右半边身子。
“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圣安吉拉的左臂,左腿,右腰接连被割伤。
圣安吉拉暴怒,权杖一摆,也不再循声追扑,反手一抓,数朵火球熊熊燃起,却也把迷雾破开了不少。
离尘子的声音仍在继续:“之子归,不我过……”
圣安吉拉凝神戒备。
已经挣扎着爬到门口的羽飘萍正在讶异,一只温暖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羽飘萍心里一喜,下意识的抚上了离尘子的手,随即觉得身子一轻。
寝殿内,离尘子的吟哦仍在继续。
寝殿外,离尘子双臂牢牢的抱着羽飘萍急速纵跃,或踢或踹或撞或避,激起了一阵惊呼和惨嚎。
两分钟后,察觉不对的圣安吉拉冲出寝殿,也顾不得自己满身是血狼狈至极,一挥权杖,嘶吼道:“追上他!杀死他!”
寝殿内,吟哦声戛然而止,一道人影略略一晃,缓缓的散入雾中……
这就是离尘子早为圣安吉拉备好的四阶符箓:浮光掠影。
……
一刻钟后,离尘子抱着羽飘萍冲出了副宫,身后,乌压压的追来了数百护殿军和新裁决骑士。
跃下副宫台阶时,又有数千护殿军从广场边缘绕着围堵了过来,离尘子连忙几个连续纵跃,双脚踏中一块石板用力跃起,斜斜的飞向正在施工中的圣女雕像。
“追啊!不要让他逃了!”护殿军乱糟糟的呼喊道,涌向了圣女雕像施工现场。
离尘子双脚急点,羽飘萍只听得自己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勉强往左右一瞥,发现自己二人却已经攀至了百余米的高处。
“吕花蕊!”离尘子仰头疾声喊道。
“在!”离尘子和羽飘萍上方数米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临近吕花蕊时,离尘子身形一滞,伸腿勾住一根横梁,顺势将羽飘萍往上一抛,轻喝一声:“接住!快走!”
吕花蕊一把接住羽飘萍,身子一矮便冲向了另一侧,离尘子却是连续跃下两根横梁,一拍剑箧,“出箧!”
寻寻寻寻的剑鸣中,千寻光华大作。
离尘子抄剑在手,扯住一根绳子后伸腿一蹬,将自己荡出雕像外十来米。
“苦!”“悲!”“怨!”“恨!”
剑芒闪耀,大蓬大蓬的攒射、暴击、切割、穿刺纷纷击中雕像已经行将完工的胸部。
大片大片的金属构架应声裂开、崩塌,碎片像雨点般的砸向下方的脚手架以及正在攀爬追赶的护殿军和新裁决骑士……
崩塌声、碎裂声、惨嚎声、惊叫声、呼喊声连成一片。
“好了没有!”离尘子疾声问道。
“好了!”吕花蕊大声答完,双掌奋力一推,将放置着羽飘萍的滑篮推离了雕像,滑篮一动,沿着一根固定雕像的钢缆滑向了数百米远的一处立柱。
离尘子身形蹿起,扑向了吕花蕊所在的方向……
“嘭!”巨响中,火光火光吞噬了离尘子扑入的那片区域,随着一声怒喝,一道身影带着满身的火焰重新扑出,急速坠下……
……圣安吉拉皱着眉绕着那具已经烧得漆黑的身体转了两圈,这才接过一名女神官递过来的披风裹住了自己。
她不能确定这具面目很像离尘子的尸体,一定就是离尘子本人,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当众宣布说:凶徒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