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少保?”赵立却没有立即走,也不知是否出于关心,弱弱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水墨恒又摆手。
赵立刚一转身。
“监牢在何处?”
赵立马上又转回去:“水少保,监牢去不得的。您想找李总兵,总得有命等他回来吧。”
“哼!”水墨恒冷哼一声,忽然站起来,射出两道利光,“你认为我那么不堪一击?”
“不是,不是,小人的意思是,水少保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不宜冲动。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翻盘的机会。”
“谢谢!”水墨恒诚挚地说,继而又坚定地补充,“放心,我一定死不了。”
赵立这才慢悠悠地走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眼。当他第二次回头看时,发现水墨恒神奇地消失了。
“人呢?”
“怎么像个幽灵?”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赵立不可思议地望着刚才自己跪着的那个位置,嘴上喃喃自语,感觉真像做了一个梦。
……
水墨恒并没有冲动一个人去劫监牢,而是理智地出了总兵府,毕竟外头还有人为他担忧。
一个人再厉害,力量终究有限。这在广西剿匪战争,和刚刚突袭蒙古鞑子的战争中,都得到了证明。
所以,他觉得需要从长计议,清楚将不是一个人的战争,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问题。
悲恸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水蛋、张简修和三十几个死士都没睡,一直坐等消息。见他终于回来,纷纷上前咨询。
水墨恒忍痛,将赵立告知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但只说陈冰如和五十名死士的大致情况,至于为什么以及张居正的有关议题通通省略没说。
大家听完沉默不语,也没有当即追究为什么,都像水墨恒一样沉浸在悲痛中。
有几个死士还在默默流泪。
张简修平常话比较多,也擅长调节气氛,可那一刻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一阵子后,轻轻地问:“大哥,冰如嫂子她不会真的?”
“哥,咱杀进总兵府,直接要人。”水蛋站起来,挥动拳头气愤地说。
“人一定要,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牺牲。先休息休息,明天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哥,什么办法?”
“总之,不是与他们硬拼,就咱们这些人,拼不过军队。”
“李成梁那孙子是不是太过分了?”张简修又骂。
“过分的不是他。”姜昌平一直很冷静,这个时候恨恨地冲张简修大声说了一句,或许是因为听到又有十二个兄弟死去,一时难以压抑自己暴躁的情绪。
张简修一愣,见姜昌平情绪很不对劲,明显话里有话,而且还是冲他而来,当即问道:“姜兄何出此言?”
姜昌平正要开口。
“咳。”水墨恒咳嗽一声。
姜昌平闷闷不语,一副想说但又刻意忍着的样。
张简修是个聪明人,鉴貌辨色,当然能看出一些门道,转而问水墨恒:“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
“已经很晚了,睡觉吧。”
“大哥,你们肯定有话瞒着我,是不是?”张简修逼问。
“主子,他迟早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何必瞒着他?”姜昌平实在忍不住,“这个时候告诉他,他还能慢慢接受消化,若回京猛地一下子告诉他全部事实真相,他会崩溃甚至疯狂的。”
“大哥,说吧,我张简修没那么脆弱。”
“睡吧,我累了。”水墨恒依然摇头不想说。
“大,哥。”张简修急了。
“主子不说我来说,”姜昌平语速超快,生怕被水墨恒强行阻止似的,“李成梁之所以如此过分,是因为受了你父亲的暗中指示。”
“住口。”水墨恒喝了一声。
“主子,对不起!”姜昌平跪下,哽咽着说,“夫人的死,是弟兄们保护不周。知道主子这会儿比我们更伤心,只是害怕我们冲动,所以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可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不就是张居正吗?若不是他,夫人不会死,咱这些弟兄也不会死。”
没等水墨恒呵止。
张简修便急着追问:“大哥,姜兄说什么?”
“我说你父亲是罪魁祸首,明明不需要主子出征,却非要主子领兵赶来。我现在非常怀疑李成梁邀请主子参与突袭战,也不是李成梁的主意,而是你父亲的授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还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你父亲为什么死活不让你跟随主子前来辽东参战?你现在是不是该想明白了?不就是害怕你会坏事儿或被蒙古鞑子杀死吗?李成梁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对主子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仗着你父亲?”
张简修一副惊愕的表情,看了姜昌平一会儿,又将目光重新锁定在水墨恒身上:“大哥,你说,我一向只听你的话,姜兄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只是猜测。”水墨恒平静不动声色地回了四个字。
“大哥!”张简修抓住他的衣袖,痛苦地吼道,“死了这么多人,你竟然告诉我只是猜测?”
“还不止如此呢,你父亲是想置主子于死地。”
“大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张简修一边摇头,一边使劲地摇摆水墨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子说猜测,只是让你觉得好受一些。可事实摆在眼前,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果真没数吗?”
“够了。”水墨恒大喝一声,“无论是不是真的,都与他无关。”
姜昌平不敢再说下去。
张简修表情十分痛苦,喃喃地道:“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你父亲虽然没有明着杀人,可暗中杀的人难道还少吗?”又有一名死士愤慨地怼了一句。
“你们想造反吗?”水墨恒两眼一瞪。
“小人知错!请主子恕罪!”那死士也跪下,眼中含泪哭诉,“可小人心里实在堵得慌,这次跟随主子前来一百个兄弟,如今留在主子身边的只有三十四个,已经确认死去二十八个,另外三十八个生死未卜,最后不知还有几个能回到京城……”
水墨恒浑身一颤,这话犹如一把刀,刺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的确,一百名死士与他本来没什么太大关系,虽然也被称之为属下,可在出征前一面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如今已经确认死了二十八个,而接下来面临的形势更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