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进来吧。”
厉老爷子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透过门扉，似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沧桑和期待。
舒染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随着门板的“吱呀”一声轻响，她这才走进了房间。
才踏入房间一步，她的鼻端便袭来一阵混杂的气息。
那是独属于老人身上的腐朽味道，与浓重的中药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舒染的心头微微一紧，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床边。
厉老爷子正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眼角的皱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了。
“名爵，把我扶起来。”
他指挥着孙子厉名爵将他搀扶起来，靠在了床头上。
但光是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他不少的力气，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颤抖。
他的头发，那曾经只是斑白、仍带着几分黑亮的头发，如今却已如雪般纯白。那银丝般的 白发在枕头上散开，如同冬日里被风雪覆盖的枯枝，再无半点生机。
原本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与活力的明亮眼睛，此刻却像是被厚厚的尘埃遮蔽，变得十分浑浊。
厉老爷子的整个脸庞都显得松弛而憔悴，每一条皱纹都像是岁月与病痛共同刻下的痕迹，诉说着他所经历的风雨与沧桑。
这突然的苍老，让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感到心痛与无力。
“小丫头，走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见到舒染还呆在门口，厉老爷子摆了摆手让舒染走近一点。
他的声音中尽管透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对舒染的疼爱与关心。
他微微抬起手，向着舒染轻轻摆了摆，示意她靠近一些。
舒染这才缓缓靠近，站在老爷子的床边，垂着头，眼眶红红的。
尽管老爷子一直压抑着疼痛，她还是从他蹙起的眉毛，和高高蹦起来的青筋感觉到了老爷子的疼痛。
当时她的病情很严重，也到了需要吃止疼药度过的时间，她到现在都还很清楚的记得那种好难过生不如死的痛感。
“别哭，高高兴兴的，爷爷就喜欢看你高高兴兴的。”
厉老爷子伸了手，想要拉着舒染的小手。
舒染连忙将手伸了过去，半蹲了下来，认真的看着厉老爷子。
“乖孩子，手镯怎么不带着呢？那是你姥姥留下来的信物。”
厉老爷子一眼就看见了舒染手腕上的空缺，说出来的话， 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姥姥？
舒染有些呆呆的看着老爷子，眨了眨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老爷子说的意思。
“我年轻的时候逃荒时走失了一个妹妹，后来我就努力将厉家发扬光大，不负所望，我将快要凋败的厉家又发扬光大了。”
厉老爷子拉着舒染的手，陷入了回忆之中，讲述着隐藏在他心中几十年的秘密与念想。
厉名爵从一旁搬了两把椅子，一张放在了舒染的身后，一张放在旁边自己坐了下来，听听这个让老爷子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后来也如我所愿，我在出国谈生意的时候，竟然真的遇到了我的胞妹，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当地的名门望族，有了自己的孩子。”
厉老爷子说着，松开了舒染的手，在床上的另一个枕头下面摸出了一个有些斑驳的饼干盒子。
一看就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十分有年代感，与厉家的豪华装修，老爷子房间中的古典中式装修都格格不入。
只见老爷子打开了饼干盒子，里面有很多陈旧的东西，最上面有一张照片，还有一把有些年头的桃木梳子，已经被盘的发亮了。
老爷子从盒子里拿起来了那张黑白色的合照，上面只有两个人，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出来是两个经典的东方美人。
“这个就是我的妹妹，旁边那个女人是你的母亲。”
厉老爷子眼神温柔的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声音都是眷恋与回忆。
舒染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她身边的厉名爵脸色已经是惨白了。
他一直都知道舒染和家里有些关系，具体是什么关系，每次问爷爷的时候，爷爷从来不说，只是让他看好舒染。
从小到大，从他找到舒染时，舒染就已经上了初中，是个会跟踪男人的小丫头。
经常时舒染在前面跟着一个男孩，他在后面跟着舒染保护她。
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像个洋娃娃一样，尾随的人很多，好在他有经常训练，一些小混混都被他打走了。
只有一次，他生病发了高烧，没有跟在她的身后保护，就听保镖说有人在小巷子里围堵了她。
当时他懊恼的差点吐血，后来保镖说是舒染经常跟踪的那个男孩突然出现救了她，等到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混混。
但是那些混混身上带着刀，那人的后背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们处理了混混，又把那个清瘦少年送到了医院。
多年之后，厉名爵从国外学成归来，才知道，原来当年舒染经常跟踪的那个男孩就是霍邵霆。
她的爱恋，从那么小开始就深深扎根了，他要如何从霍邵霆的手里抢走舒染。
直到认出了霍邵霆之后，他也终于明白，这个总是沉默不语的男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舒染在身后跟着他，所以才能够及时的回来救了舒染一命。
他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两个人的爱情一点点深种。
可是舒染种在他心里种子也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要如何铲除？
不爱只是一个拒绝的借口。
现在亲耳听到爷爷说舒染是他的表妹，这比说舒染仍旧爱着霍邵霆还让他无法接受。
“这不是真的……”
厉名爵低着头，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
老爷子注意到了厉名爵的反应，叹了口气，“听我说完，先不要胡思乱想。”
“她嫁给的那个当地贵族，原本就带着一个女儿，是他上一任妻子留下来的，据说是因为两个人长得十分相似，才会又爱上了你的外婆。”
这句话是对着舒染说的，老爷子耐心地解释着有些错乱的关系。
“所以舒染虽然说是莲儿外孙女，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你长的和莲儿太像了，简直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看见你的时候，总是在想莲儿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活泼娇俏，还是会更稳重一些。”
厉老爷子摸着手里的老照片，心中全是溢出的温柔。
他的妹妹，有这么一个外孙女，还让他找到了，莲儿在九泉之下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厉名爵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原来并不是亲的。
感觉到手心有些刺痛传来，厉名爵才发现刚才因为听到了舒染是他的妹妹时，攥紧了双拳，此时隐隐有血渍渗出。
“真的很幸运。”
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舒染，温柔和庆幸都毫不掩饰。
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心中哀叹，并不看好这两个人感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厉名爵和舒染在一起，只是想要多看几眼自己的外孙女。
“是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