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点,你懂什么,我这是眼睛里进沙子了。”陈酒酒道,一边就牵起妮子的手,向山上走去,“这都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虽然陈酒酒没有说自己难受,但是张镯就是感觉到了,婶儿的难过不是面上的,是心里的。
人难过的时候,会潜意识的想办法让自己选择忘记。
陈酒酒开始疯狂的干活,白天在地里,晚上在家里研究做衣裳,要是遇到不懂的,等白天了拿着去问李花,或者娟儿,总之,她就是要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不仅自己忙,也让张镯和张钰,还有康永妮也都忙起来,不仅要完成先生布置的课,还要去地里跟着种菜,认菜,折腾的几个孩子,不出十天,就晒的皮肤黝黑了。
只是,白天忙碌后,夜里躺在床上,她还是会觉得孤单,会想念张山。
于是,陈酒酒就想搬到集上的铺子去住。
而在去集上的头一天,一个自称是赵晶派来的郎中到了,点名说要给他们看病,还是一个瘫痪的人。
陈酒酒立即想到了姑父,也就带着郎中去了。
经过郎中的问诊,张开的腿疾虽然有很多年了,但是经过针灸还有调理,再次站起来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能有这样的医术的,极有可能是宫里的御医。陈酒酒心里有点怀疑,但是并没有点出来,按照往常的样子,平常心待之。
义父的心意,她领了。
一听能治好张开的腿,张翠莲的心都激动的要跳出来了,要去杀鸡招待郎中,被陈酒酒拦了下来。
“姑姑,等姑父能站起来的再谢他也不迟。”张翠莲这才收了这心思,不过,整日里也都是笑呵呵的。
第二天,陈酒酒就带着张镯和张钰去了集上的铺子里。两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在集上过过夜,一时激动的晚上都睡不着,头对头的,躲在被窝里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
张钰不会抑制哭声,躺在被窝里,哇哇的哭,一边叫:“姐姐,俺想爹爹了。”
隔壁屋子里,陈酒酒默默的流泪浸湿了被角。
虽然这里有张山的记忆不多多,但是,陈酒酒就是忍不住的想他。
不过,这里新的人事物,也够她忙碌一阵子的了。
忙碌起来,她就能暂时忘记张山了。
征兵队伍一路走,一路沿路募兵,队伍也不断扩大。
失踪了的高棒子,在集上打了十来天的短工,听说征兵队伍到了,就狠狠的将脖子上挂着的汗巾子,摔到地上,直奔募兵地而去。
艹他娘的,在这里受狗屁倒灶的气,还不如去战场上挣一份功,大不了人头一颗碗大的疤,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孤家寡人的,怕他奶奶的熊!
高棒子进了队伍,并不和张山在一个队。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对方也进了军营。
一路往北,原本地上还能见到一点儿的青色,也渐渐稀少起来,到后来,干脆就成了干燥的黄土,一脚踩上去,溅起的黄尘,能叫脚面都盖了。
越走,张山脸色也就越难看,山沟沟里的张家湾和这贫瘠的北境一比,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
想到张家湾,张山就想媳妇儿了,也想媳妇儿做的凉皮冷面,还有脆爽的藕带。
似乎,现在正是能吃藕带的时候呢。
坐在一起喝汤的张铁柱,碰碰他的胳膊:“想媳妇儿了?俺也想儿子了,不晓得他们在家怎么样了?”
张山没做声,但是他心里估摸着,现在陈酒酒应该在算账,还是在泡澡呢?
他们这一路出来,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了。
张家湾,自从男人们都去了军营,陈酒酒搬到集上去以后,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
娟儿,王芳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年纪相仿的女人,或许是同病相怜吧,每次赶集,都会到陈酒酒的铺子坐一坐,聊一聊张家湾,还有即将出世的孩子,然后吃一顿饭。
没了男人的妇人们,纵然关系好,也打不住日常花销的压力,都变得抠抠搜搜的,省一顿饭都是好的。
陈酒酒理解,但也不赞同,除了李花,娟儿几个平时要好的,其余的一概不会留饭。
半个月之后,陈酒酒家的铺子前有个有方郎中经过,陈酒酒就让郎中把了脉,没有把出喜脉。
给了诊金后,陈酒酒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闷了一天,第二天照样开了铺子,喜笑颜开和人做生意。
又过了半个月,张山到了北边,最接近胡虏的镇子——澜水镇。这里虽然不如张家湾,却好过了一路的荒凉,气温也比张家湾低了许多,人们大多穿着皮毛制成的衣裳,姑娘们也不似内地那么温婉,敢当街和人划拳比武。
这里景色苍茫,一切都灰扑扑的,跟常年泡在灰堆里似得。
张山重新回到了军营,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他因为识字,武功又好,在前往澜水镇的途中,就被典军校尉任命为伍长,手下管了五个大头兵,还能在大通铺里有个不错的待遇。
只是可惜的是,张磊还有铁柱,不知道被分到哪里队里了,希望以后能遇到他们吧。
张山的信到了,是在他离开的一个月后,寄到了张家湾。
陈酒酒拿到信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天了,但是她还是高兴的,在张翠莲家里,把自己喝醉了。
只因为信里有张山所在的军营和番号,以后,她写的那些信,就都能寄出去了。
陈酒酒心里也非常庆幸,庆幸当初自己教了张山识字,不然,就算自己写的再天花乱坠,他都不认识。
醒来后,陈酒酒就给张山写信,告诉他自己去把了脉,没有把到喜脉,很是不高兴,都怪张山不给力。
又写了自己搬到铺子里住的事,还有铺子里的菜油开始热卖了,赚了好多钱的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会做衣裳了,虽然不好看,也不能穿。
写完了,陈酒酒对着信纸狠狠地亲了一下,加上之前写的,一起塞进信封里,然后封了火漆。
这一晚,她睡着了嘴角都挂着笑。
而在偏远的,距离府城一百多里的路上,张雪儿才刚刚歇下,这一阵走路走的,她的脚上都起了无数个水泡了,还有押解差役饱一顿饥一顿的折磨,她几次想一死了之,可看守的太严了,她几次都没成功。
她心里的恨意,比山高,比海深,几乎就要将她吞没了。
现实又折磨的她,想死死不成,活又太痛苦。
夜里,张雪儿因太累,歪着一堆柴火就迷迷瞪瞪的睡了,然后,脖子突然一凉,疼的人都抽了,她睁开眼,只迷糊的看见了一个手持滴着血的大刀的蒙面黑衣人。
至于说了什么,她是完全不知道了。
黑衣人将手里两锭银子丢给押解的官差,“闭上你们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是是是,这人途中病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押解官差说着,一边咬了咬手里的银子,发现是真的之后,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干我们这行的,规矩还是懂了,这娘们走到流放地估计离死也不远了,爷给她这一下,倒是让她早点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