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张铁柱回家,进了院门,就见镯子坐在门口,显然是等着他的。
见他回来,张镯道:“公主后天回京,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公主的青睐,他一个臣子不愿的话,可不就只能躲着了。
张铁柱有些恼火,出口就道“越大越没有规矩了,我的事是你该问的吗?”
其实张镯也懂,这是爹怕他忘记了娘。你看弟弟不就是不记得了么,她要是在忘记了,爹是该伤心的。
“我知道你是在意我,怕我不乐意你尚了公主就忘记了娘,可娘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女儿不愿你往后都是一个人孤单着过。”
“我瞧着,公主人还是不错的,没有架子,也不会那些勾心斗角的,将来你们要是有了孩子,也不会怕她待我们不好……那时候 ,恐怕我已经出嫁了呢,弟弟也是有主见的,不会吃亏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张铁柱是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想什么 闺女都知道尼。
自己刚才那团火气,也实在是没有道理的。
张铁柱清了清嗓子,说“爹知道了。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当心你自己身子就是了。”
因为操劳的多,张镯的身子要比一般的农女弱些,但也不是很差,就是这么些年了,张铁柱在军中时日多,关心不到愧疚很多。
他的媳妇儿就是身子弱,产子后去的,闺女可不能也这样。
张铁柱仔细的看着闺女,半响,突然问道:“你当真想好了?……要爹的意思,他实在是配……”不上你。
张镯不等他话说完,就道:“爹,你想太多了,你也知道,董哥能在下雨天在田埂上等我,放下自己的事在铺子里陪我,就很是难得了。”
张铁柱很想说,他是男人,多少还是能懂得那些人的心思的,那种为了能把一个姑娘弄到手手段尽出的,也不是不可能。董卿平没有正经娶妻,但是小妾都已经生了孩子了……
但是看张镯这般,他是即心疼,又无奈。
张镯似乎是知道她爹在想什么,道:“董哥差人传话了,那姨娘前日里就送庄子上去了,爹不必担心了。”
张铁柱没有说话,于是两个人之间又冷寂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铁柱又道:“你自己想好就行。”站起来,向外走,“我出去走走。”
张镯点点头,跟着站起来,目送他出门,然后不放心似得又跟到了门边,就见张铁柱出了院门,向左边去了,那边是阿克雅的住处呢。
便对小丫头道:“待会儿爹回来了,你看看他的脸色,回头报我,我先休息了。”
次日,小丫头伺候张镯洗漱时,就说了,“老爷昨夜回来的很晚,没有惊动旁人,但是小丫看的清楚,老爷很高兴呢。”
高兴?
张镯点头,出了卧房,就见张铁柱也就在餐桌上吃早饭了,眉眼间没有了往日的愁绪。
“爹是有什么好事吗?”张镯坐下,拿起筷子问。
张铁柱头没有抬,嘴里爵着酸豆角,嘎吱嘎吱的,“公主不走了。”
张镯懂了,脸上也挂满了笑意,“那女儿恭祝爹爹了。”
张铁柱嗔怪的瞪她一眼,脸上也笑眯眯的。
吃过了饭,张镯命人收拾了一条黑鱼,就去了青龙山。
昨日张铁柱去青龙山拜访时,师傅隐晦的骂镯丫头不孝,有了相公就不要老师了,张镯当然要去赔罪了。
马车一路吱嘎吱嘎到了青龙山,路上想好的一定要平静以待,可当见到了那小屋,张镯不由的就心虚胆怯了起来。
小屋外没有人,也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
张镯看了小屋好几眼,下了车,就见章氏从书房迎过来,“小姐你总算来了,先生都念叨你好多天了。”
走到张镯身边,又小声的说:“小姐摸怪先生,先生的脾气就那样,今日你来了,就好了。”
张镯点头称是,笑眯眯的将装着黑鱼的小水桶递给章氏,“还是老规矩。”
青龙先生爱吃鱼,尤其是黑鱼做的酸菜鱼,章氏接了鱼,打整好就行,待会儿张镯亲自片鱼煮鱼,这活轻松,章氏自然乐意,拿着鱼就去厨房了。
躲在小屋里的赵秦,不,他已经被抹去了姓名了,如今就是个无名氏,为了能活着,他连罪人之子都不能自称,更别说那个名字了。
无名氏从门缝里,看见张镯进了先生的书房,眼睛热热的,先生有多久没有见到张镯了,他就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他知道她相看好了人家了,自己是在也不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不,从他家被抄之时,他就已经无颜在见她了。
他也一直这样做的,可是,私心里,无名氏觉得,哪怕能偷看她一眼,都是好的。
张镯在青龙山用过午饭后,就又离开了,无名氏依旧躲在屋里,目送她离开,然后才敢出来。
秦久韶已经是满头白发,杵着拐杖才能走的稳的老人了。
站在廊下,秦久韶看着那个穿着褐色短打衣裳的年轻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多好的姑娘啊,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说完,一顿拐杖,进了屋。
每次张镯来青龙山,他都要说这么一句话。
每说一次,无名氏就心痛一次,但是,他不能做什么了。
一步错,步步错啊。
章氏扶着秦久韶进屋,一边劝,“先生何苦这样呢,赵家妇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赵家妇,赵秦的母亲,在秦久韶的眼里,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提的人。当年,要不是自己力保赵秦,加上张山陈酒酒周旋,赵秦可不能就抹去名字还能好好活着。
赵家一门三十二口性命,皆因那个女人而死,秦久韶纵然不喜插手这样的肮脏事,可不恨也是不能的。
赵晶,是秦久韶看好的人才。
赵秦这算是为他母亲受过了。
秦久韶见章氏为赵秦说话,脸色顿变,再一次一顿拐杖,“在说情,我连你一起骂。”
年纪大了之后,秦久韶的脾气也越大,现在发脾气顿拐杖是轻的,重则还会拿拐杖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