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张脸越看越熟悉，宋安然不禁心生狐疑，不可置信地问，“难道……你是方大？”
方涂扯唇点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平时做实验演算公式的手，此时握着炒锅柄，白净的手腕露出几丝青筋，“炒粉加不加辣？”
“多加点。”宋安然下意识就回答出口，还不能从炒粉小哥就是方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熟练的抛锅，翻炒，撒料，控制火候的动作，行云流水，内行人看了都要赞许。
动作之间还带着几分恣意，所以他摊子的灶台比别人的都要凌乱些，但仔细观察一下，凌乱中又很干净，食品很安全卫生，体现着一种理工科做实验标准的执拗。
“老师……”
“这里没有老师，叫我老板！”方涂醉心于手头的工作，慢慢煸炒小料至金黄色，看上去跟做实验的认真别无二致。
宋安然点头，乖乖地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在旁边坐下等。
不一会，一份香喷喷，油亮亮，热气腾腾的炒粉上桌。
“尝尝！”
宋安然闻到香气有点饿了，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一双，然后夹一箸子粉送到口中。
“好吃！”她由衷地赞叹。
粉质充满弹性，汁水恰到好处地稠，味道鲜美，是碳水的快乐。
方涂坐在对面，开玩笑地朝她眨眨眼，“你该不会是想讨好导师才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我之前也很喜欢吃你家的炒粉，上次还跟我老公一起来买呢，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方涂老实地说，“你大四就结婚了？勇气可嘉。”
“呵呵。”宋安然笑道,不想说太多私生活，转移话题地问，“方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卖炒粉？”
方涂往后靠着，环着臂，挑眉问她，“你觉得抛头露面丢脸了？”
宋安然猛地摇头，“我想过要在学校门口开家早点店呢，可赚钱了。”
她看了眼方涂，以他如今的学术地位，学校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应该不缺钱的，那他是去摆摊又为什么呢？
方涂不甚在乎地扯扯唇，语气轻飘飘地，“脑力活动太累，干点体力的歇歇，左右脑交替使用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脑力活动太累，难道不应该休息吗？还出来干体力活动，甚至做得有声有色，果然是大神。
宋安然暗暗地对方涂多了一分欣赏，他科研能力一流，又能接地气地出来摆摊炒粉，跟她坐在街边吃东西。
她拧开辣椒酱，舀了一勺子拌在炒粉里，自来熟地说起，“现在很多大厂的年轻人辞职去干体力活呢，有去快消当店员的，有的去夜市摆摊，有的去摇奶茶，他们看起来还挺快乐的。”
方涂起初以为她是表面附和自己，听到她一番话，现在看来，这女孩子还挺真诚的，坐在这样的地方吃饭不扭捏，也没有将他当作奇葩。
“那你的早点店怎么没开成？”方涂打趣问。
宋安然停下箸子，朝他眨巴一下，“我得先赚到第一桶金。等我赚到了，我就开家早点店，哦，还有一家奶茶店。”
“这理想挺酷。”方涂笑道，“说到你的论文……”
宋安然目光希冀地看着他，仿佛把他当作救命稻草。
“立意尚可。缺乏建筑力学的深度。”
宋姑娘只听到前面那句“立意尚可”，笑眯眯地点头说“谢谢。”
方涂无语，起身从三轮车凌乱的灶台下拉出一个小型保险箱，输入一串长而复杂的密码后，拿出放在里面的公文包。
一旁看着的宋安然满头黑线。
这种干净与油腻，整洁与凌乱的反差实在令她抓耳挠心。
一叠厚厚的卷子啪地放在她面前。
“先做完这套题再来找我聊。”
看着跟字典一样厚的卷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力学结构图，宋姑娘顿时觉得碗里的炒粉不香了。
她弱弱地清理好小桌面，捧着那本卷子问方涂，“那我到时怎么找你？”
总得有个微信或者电话不是。
“到时来实验一室找我。”方涂戴上腕袖，旁边的小音箱里响起清亮的女声——
【您有一单M团外卖订单，请尽快确认……】
方涂开始忙活起来，宋安然问他要不要帮忙，被他甩手赶走了。
“哦对了，实验室门禁密码是——”宋安然回头问他，
方涂邪肆一笑，露出洁白的大牙，“天王盖地虎的首字母。”
宋安然极力保持着礼貌矜持的笑：“……”
他真的！！很古怪！但又很有趣。
不管怎么说，她的论文有着落了！
高高兴兴地抄小路回宿舍，却发现不远处的汪雅敏，还有宋欣儿！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碰在一起？
躲在暗处，听着汪雅敏哭诉的声音传来。
“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啊！”
宋欣儿无情地拒绝，“汪老师，现在网上都是你的陈年丑事，我就算想救也有心无力啊。”
“肯定是宋安然搞的鬼！怎么会那么巧，我昨晚带她去喝酒，今天就出事！”汪雅敏见宋欣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忿地控诉，
“你让我带她去陪酒的，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被校领导抓到把柄！”
原来汪雅敏背后是宋欣儿在指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报复，所以刻意找人为难羞辱她么？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宋欣儿直接承认，“收钱办事，买卖公平。至于你的遭遇与我无关，都是自食其果！”
汪雅敏总算看清她的嘴脸，她半世英名，就被这个女人的损招害惨了！
她冷笑一声，不服气地反驳，“我作的孽可没你多。前年那次环球设计大赛，要不是我的帮助，第一轮不到你。”
宋欣儿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学生，不怕承认她所作的事情，“我收买评委又如何？世界就是这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敢往外说，其他评委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宋安然心头一阵冰冷，凉意渗透四肢八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