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砚被这说话声，惊得抬头四处张望。
窗户外头，映出两道男子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说话的那人是立在前头的那个。
向前几步，便走入了房间。
上官诘几个月不见熊砚，发现这人跟他记忆中不大一样了。熊砚怎么会长得比他记忆中，还好看上那么些。
面白唇红，云浓绀发，纤腰袅娜，比画上的神女还要标志。
五安看少爷立在原地，也不说话。
心中不禁嘀咕，少爷到底做的哪门子打算。昨夜少爷听到，碧桃私下跟徐先生见面时，那脸阴沉得很，像是风雨欲来前的乌云。现在看上去又好了？
熊砚有些惊疑，这个上官诘怎么没事跑到她房里来了？
按下心中的情绪，站起身朝上官诘道个万福。
上官诘双手背在身后，“五安，你出去候着。”
五安应声退下。
现在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熊砚更觉奇怪，因此沉默不语，只待上官诘道出来这里的缘由。
上官诘坐到桌旁，手掌搭在桌面。
熊砚习惯性的斟茶倒水。
上官诘端杯喝下半口。这什么茶水，淡出个鸟来。
放下手中杯，不再喝，他转而盯向熊砚的眼睛，“你昨晚去见徐陵斌了？”
开门见山，不做铺垫。
熊砚吓得顺势坐下。
“少爷。”
“我一向不喜欢徐陵斌，专门找人看着他。”上官诘张嘴瞎诌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没事吗？”
熊砚摇头。她把徐陵斌咬伤的事，好像除了她在担惊受怕，当事人不在意，上官诘不过问。不过徐陵斌那厮，是个变态，常人怎么会猜到。
“因为我也想收拾他很久了，苦于我学生的身份没法找他麻烦！”这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上官诘真想弄死徐陵斌，假的部分是他没法弄死徐陵斌的原因。上官诘是没那个本事弄死徐陵斌。
熊砚被上官诘蔑伦悖理的话，惊愕得说不出话。
大荔的学风盛行，奉行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徐陵斌是上官诘多年的先生，从未更换，连上官泳都对他礼遇有加。正是这两点，让熊砚在咬伤徐陵斌后，惶惶不可终日。
上官诘原来不仅是个纨绔，还是个跳脱了大荔道德伦常小魔王？端午跳水的事，在端午过后，还是传到了熊砚的耳中，那时她内心便感叹道，上官诘不上街强抢民女，已算得上是个顶好的公子哥儿了。
上官诘见自己的问题，熊砚没回答，便再次重复问道：“昨夜，你去见徐陵斌干什么？”
“他让我去见他。”熊砚如实回答，却没道出真正原因。
此刻，她的内心陷入激烈的争斗。她是要听从徐陵斌的，按照他的指使行动；还是将徐陵斌的事全盘托出，投靠上官诘。
她脑中浮现出徐陵斌那柄冷冷的剑，徐陵斌绝对不会只是个教书先生。他要从上官诘这里得到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上官诘放在桌面的手指。上官诘只是个纨绔，他看上去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他可是上官府的少爷，未来上官府的主人。
若干年后，熊砚想到自己此时的内心想法，只感到人的局限性，做丫环多年，束缚了自己的想象力！
“少爷，我能问一件事吗？”熊砚吞下一口口水问道。
“你问。”上官诘不假思索的回道。
熊砚抬眼看向上官诘，“少爷，兰雾是要离开我们院吗？”
她内心有些忐忑，这个问题的回答将决定她怎么做。
“是啊。”上官诘随口道。
“她为什么要离开？”
上官诘感到一丝不耐，这兰雾的事跟她去见徐陵斌的事，有什么关系。
“兰雾想嫁人。我放她出府了。”不耐烦的口气。
熊砚听到这个回答，犹豫片刻，“下人们在传兰雾是被你赶走的，因为……”
上官诘咬牙朝外头喊道，“五安，你明日去取十两银子，再取两匹布送去兰雾的住处，告诉她，这是本少爷送她的嫁妆。”
兰雾确实在昨夜爬上了他的床。只是他还没上床就寝，便已察觉到被褥之下的人。
他叫那人滚下他的床。不多时，兰雾穿着个小衣颤巍巍走下床，两眼含泪。她跪着求他，说她被林姨娘所迫，不得不这般做。
他听她言语，就知她说的话不假。言语中的不甘与屈辱是真实的。她又说她早已与邻居哥哥定亲，他们感情甚好。只是因她父亲重病，家中困难，母亲不得不把她卖入府做六年丫环。
上官诘自诩不是以强凌弱的人，当即便让兰雾走了，还干脆做个好事，放兰雾出府嫁人。
哪里知道他的事，这院子的下人们也敢乱传。
熊砚露出轻松笑意。徐陵斌绝不是个善茬，上官诘还算是个好人。
坐正身体，定定看向扭回头看着她的上官诘。
“少爷，在端午那时，我曾出逃过，被徐陵斌抓住了。”先交代自己的罪行。万一事后被徐陵斌翻出来，她只会陷入被动。
上官诘挑眉，这事他没想到熊砚会自己说出来。
熊砚逃跑的事，他在当天便知道了。毕竟这么多年，熊砚在上官府的日常，他基本了解。熊砚要跑么，肯定跑不走的。她走到城门口，自然会有人拦住她。
但他不知道的事是，原来是徐陵斌把她弄回上官府。他以为是她跑不动，认命跑回来了的呢。
熊砚仔细观察着上官诘面部表情的变化。他并不生气或震惊？
“徐陵斌拿这事要挟我，要我留在少爷院子里。昨夜他是告诉我，等我腿好以后，会成为少爷的一等丫环。”熊砚顿了顿，“我想他是要我，将少爷的日常都告知他。”
就这？上官诘感到不解，徐陵斌费这么多功夫，就为知道他的日常生活？
即使熊砚成为一等丫环，她也不可能了解到他重要的事情。
“徐陵斌还说了什么？别的？”上官诘问得隐晦。
熊砚摇头，“没了。”
旋即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少爷，徐陵斌绝不可能只是个教书先生，他会用剑。也许他武功很不错。”
上官诘内心嗤笑。徐陵斌可不只是武功很不错，他还曾是个大将军呢。
徐陵斌既然想要熊砚成为一等丫环，这想法很有趣。上官诘决定“帮”徐陵斌一把。
“他想让你成为一等丫环，自是可以。过几日你腿好后，会有人来告知你这个好消息的。”
“少爷，那徐陵斌？”
“不急，你继续跟他接触，我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熊砚看见上官诘兴致勃勃的神情，心中暗叹，得，变成双面间谍了。这纨绔还觉着好玩呢，不带怕的。
五安缀在少爷身后，看少爷挺拔的背脊都透出喜气。
他真是对碧桃姐，越发感到尊敬了。
“五安，你去请徐先生来书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