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剑光闪现,赤红的鲜血泼墨般洒向四周,幽暗的夜空被鲜血分割。
一霎那间,葛存芥迸出个念头,要是上官诘死了,那……不该想,他屏住呼吸,看向前方。
徐陵斌杵着剑站立。
上官诘侧躺在地。
不好……葛存芥来不及多想,便向自己带来的人高声命令道,保护主子,击杀徐陵斌。
他率先冲上前去,剑尖还未触及到站立着的徐陵斌,对方就散了架似的倒地。
当他俯身探向地面,啦起地上的上官诘。
鲜血流入了上官诘的右眼,他睁开双眼,血滴从他眼睑上方滑落,像动人心魄的血泪,衬得他像美艳的妖怪。
“我要熊砚,我要她。”
葛存芥背负着昏迷的上官诘,杀出了何炎清手下的包围。
天上的星子稀疏,淡淡的云层薄涂于夜空。
熊砚被窒闷的夏夜弄得睡不着,干脆披了一件薄外套,提着灯笼,在花园漫无目的地独行。
忽然,两三点亮光擦亮了远处的黑暗。
她抬头望去,亮光似乎在朝她的方向疾速而来。
凌乱的脚步声,打碎了虫鸣蛙响的规律,水面“啪嗒”一声巨响,让熊砚一下松开了手中的灯笼。
灯笼落地,灯火照亮了青石板地面,水面再次传来啪嗒水声,那是鱼尾拍打水面的动静。
拣起灯笼,熊砚发现远处的亮光,已快到眼前。
几张熟悉的脸上除了有密密的汗,还有暗色的红。
葛存芥在廊檐下看到朝他们走来的熊砚,内心即刻充盈着喜悦,而后又被酸涩填满。
“你们怎么来了?”熊砚的瞳孔忽然放大,眨眨眼,抖着指头,“上官诘?他怎么了?”
五安哭天喊地的声音横挤了进来。
转瞬,脸白得像张纸的上官诘,躺在了熊砚的床上。三四个大夫赶到,谢白锦站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走动。
默默坐在台阶上的熊砚,仿佛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她冷着脸,脚旁的灯笼上飞蛾在不断试图更靠近光。
“润卿。”在灯光下,葛存芥发现自己的衣裳被鲜血浸湿。他停下脚步,不再往熊砚身旁走近。
抬起头,熊砚看到葛存芥衣衫上的仍湿润的鲜血,心头倏地感到闷窒。
“叫我熊娘子,葛先生。”
葛存芥的脸色暗了暗,“熊娘子。”
“为什么把他送到我这里?”
眼前的人面上平静冷淡,却让人感到她下一刻要被打碎,开裂。
“主子昏迷前要求的。”
“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你们这么做,叫私闯民宅。”熊砚的话很无情。
她看不到窗户上倒映着忙碌的身影,看不到一盆盆清水进入,再一盆盆血水端出,听不到五安惊慌失措的哭泣,感受不到空气中焦灼而又令人恐惧的氛围。
葛存芥呼出一口气,“熊娘子,对不住。等主子的身子稳定后,我们会……”
“他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熊砚的目光透着迷茫,“他不是什么都有了,怎么还会被人伤得那么重。”
“主子亲手杀了徐陵斌,同时被他重伤。”沉默稍顷,葛存芥如实回复了。
熊砚站起身,“他怎么会在那里?那码头出现的应该是何公公的人。”
“主子正巧在何炎清那处,听到你被徐陵斌挟持的事,不肯将这事托付于他人。”
谢白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周围,她扫了一眼葛存芥,不着痕迹地摇头,阻止他接下来地话。
“主子全是为了你,你还看不出来么,润卿?”
“为了我。”熊砚摇头,“不能是为了我,不可能。”
谢白锦叹气,却不再揪着这话非要辩驳个清楚明白,“若不是,主子那又是何苦呢。这一关难啊,听胡大夫说伤到了心肺。”
听见这话,熊砚心底翻起潮涌,愣愣地往前走,站在了房门口。
十天后。
上官诘睁开眼,看到一顶陌生的床帐,侧过头看到五安正立在桌前,低头拈着汤匙搅汤药。
他心里头顿时感到复杂的失落,“五……”
“少爷,少爷,你可醒了。”五安的耳朵尖,上官诘小小的说话声也被他捕捉到。
三五步奔到床前,半趴在床前,眼睛里的喜气藏不住。
“她呢。”
五安脑子里转个弯,想到了她是谁,旋即快快叫上官诘闭上了眼。
抬脚跨进房门,熊砚扭头望向床上的人,在看到半趴的五安,她的心马上高高吊起,“五安,他醒了?”
“没呢。”五安的声音低沉,略带着沮丧。
走到桌前,熊砚抬手碰了碰药碗,“我来喂药罢。”
端起药碗,走到床边,五安站起身说有事要忙,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熊砚看五安跟被鬼撵似的,跑远,一时有些走神,在想什么事能比现在躺在床上的人要紧。
想到这里,她低头去看床上的人,幽幽说道:“上官诘,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胡大夫说你的身体就不好恢复了。”
汤匙碰到碗壁,“当啷”脆响。
“你为什么非要来我这里住,我想不明白。你要是能醒过来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就不再对以前的那些事生气了。”
“好。”
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熊砚手中的汤碗摔落在地,汤匙落地后还滚了几圈。
“你醒了。”熊砚睁圆了眼,想要起身出去,找大夫。
上官诘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伸出颤巍巍的手,抓住了熊砚飞起的裙摆。
“你问,我都说。”
“问什么?”
“问你想知道的事。”
熊砚重新坐下,平静地望向他,“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说的干脆,面上表情淡淡,手指却在收紧。
熊砚似笑非笑:“我,为什么?你需要一个伴,陪你聊聊那个我们都不能再回去的世界,再让我看着你,一路走向高位,为你鼓掌喝彩?”
抿嘴,“不,不是这样的。”上官诘的眼眸直直注视着熊砚,“徐陵斌说的话,很多是对的,但以后不再是了。在这个世界里,我和你一样,我只是我。”
“什么意思?”熊砚的心砰砰直跳。
“上官氏赋予我的,我都已还给他们。我只剩一个我了,熊砚,你不是说你愿意养我吗?”
看着上官诘沉静的眼,熊砚垂下眼帘,“我不懂。”
“上官氏的暗网,不再是上官氏的,而是我师父鸿远法师的。谢白锦以后会是新的海上王。”
“你呢?”
“我,我是你的。”上官诘直白回道。
二十日后,南沙港正式恢复开放。
上官诘五指紧扣熊砚的五指,恨恨看向立在船头即将远航的李威廉和苏海。
他面色不虞地附在熊砚耳旁,“熊砚,李威廉没有我好看吧?”
熊砚侧头看他一眼,轻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