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店么，再干净，也不可能有能让上官诘满意的干净。
尤其是当他看见满屋子臭烘烘的男人，挤在一间大通铺。一个面黄黄的人坐到他们身旁，和他们搭话时，上官诘一句不说，走到面对墙，还空着的床位，坐下。
钱大郎倒是懂了上官诘的所思所想。少爷吃不了苦，受不住了呗。
他同人热络地交谈起来，直到大家都要歇息时，他还同人换了个靠近上官诘的床位。
原本他打算上床后，宽慰上官诘几句，但身子一沾上床，那浑身的酸软疲惫，当即将他带进梦乡。
上官诘被房中浑浊的气味、呼噜声、放屁磨牙的动静，折磨得直到半夜，才勉强入睡。
翌日，一大早。
熊砚痛快地睡了一觉，早早醒来后，去厨房，利索地下厨做饭，等到三人都聚在一起，熊砚将做好的早饭全部端上桌。
几块饼子，一碟肉碎，两碟小菜，一锅米粥。
熊砚先是舀上一碗稀粥，放到上官诘面前，再夹几筷子小菜，放入粥中，随即让大家动筷，赶紧吃饭。
拿起筷子，拨几口粥进嘴里。味道不差，上官诘满意地吞进腹中，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观察上官诘举动的熊砚，见上官诘没有停筷不食，心头的大石算是落地了。
小少爷闹起脾气来，那可不好收拾。在大店，住是没法住的那么好了，让上官诘吃好些，起码能稳住他一阵子。
众人放下碗筷后，素琴收拾桌面，拿回厨房清洗。
熊砚喝着杯中的粗茶，不大好喝，但勉强有个茶味。上官诘不再勉强自己，端着杯温水，有一口没一口抿着。钱大郎低声和熊砚汇报，昨夜他交谈得来的信息。
听着听着，熊砚有了主意。
现在手中的钱，可不够四个人一路南下，抵达目的地。
她必须想办法赚钱，开源。而且，她偷瞥上官诘一眼，这祖宗要是少爷病病发了，没钱还治不了。
等到素琴从厨房回到桌前，熊砚对众人宣布了自己的想法。
“过上半个月，七月七便到了。大郎得来消息，说今年嘉兰城的七月七会非常热闹，我们先留下来，在这地方，先做个小生意怎样？”
素琴听罢，不看熊砚，反倒先偷看向上官诘。
她见上官诘面色如常，视线落回熊砚身上，“小姐，怎么忽然想起来做生意的事了？”
以前在上官府，素琴对熊砚与府外的人有联系，时常托赵大娘帮她带东西出去的事，略有些了解。可是做些针线活托人卖，跟自己做生意可是两回事。
况且……她余光偷瞧上官诘。
上官诘突然看向她的侧脸，吓得素琴立即什么想法也烟消云散了。
那还不是为了多赚钱，我们现在可没钱啊！这一路的旅程，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熊砚心中大喊。
回复素琴的疑惑时，却面色温和，“素琴，你怕是忘了。姑爷就是个做生意的，我之前也帮过他不少忙。要不是……”
熊砚旋即顿住，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似乎没用过明确称呼，叫上官诘。直接叫他名字，未免太怪，而且他名字招摇，怕是高悬于府衙的通缉名单中。
“要不是小叔病得忘了。他该晓得，我在做生意这方面，着实是把好手。你若是不信，也可问问大郎。”
钱大郎紧随其后，立即对熊砚的话点头认同，还夸赞了几句。
素琴很快被说服，上官诘一言不发也算是同意。
熊砚说干就干，马上去嘉兰城最热闹的街市，寻找商机。素琴听去街市，嚷嚷着要同去。钱大郎自然也想去街市逛逛。
上官诘坐在座位上，不动如山。
“小叔，你重病初愈，还是留在店里再歇息几日罢。我们会在午间饭时回来。”熊砚看着上官诘眼下的青黑，晓得他昨夜肯定没睡好。
上官诘轻轻颔首，勉强同意了。
三人同店主打听了，附近最为繁盛的街市，估摸着不算远，便谢绝了店主的驴。
钱大郎扭头看见店主包大叔，已经钻入大店中忙活，这时才小声跟熊砚两人磨牙抱怨，“这包大叔，看起来面孔老实，实则怎这心黑。租一头驴的价钱，赶得上我们一天的饭钱了。”
熊砚摆手，“他大概看我们身上的穿着，再加上昨夜多事不知的模样，将我们当作了甚少有世面的乡下人。虽然说做生意，诚信为本，但真老实做生意，他的大店可怎么在嘉兰城活下来。”
“噫？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素琴追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熊砚伸手点点素琴的额头，“你自小生长的地方，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天地，拢共也没出过几次门。”
素琴嘿嘿傻笑，一派娇憨。
“难怪他的费用是我们问过的几家中，比较过房舍、吃食之后，是最实惠的。原来他家赚钱的地方不在这些地方。”钱大郎嘟囔，一语道破了这间大店赚钱的方式。
熊砚点头。
包大叔一家经营的大店，位置一般，虽然环境算得上干净，提供的食材也算不错，但和周围的大店相比，实在没有什么独特的优势。反而，位置不佳成了他的劣势。
既然没占到好位置，自然要用别的方式揽客。平民百姓，一分钱顶着一个汗珠子来的，对价钱最为敏感。包大叔就用略低于周围大店的价钱，吸引旅人入住。
但从这头亏了，想必要从哪头补回来。来嘉兰城的旅人，多是城市周围的乡下人，他们不清楚城中的物价，包大叔就从租赁物件、跑腿、做中人等事情里赚取一笔。
等她将这些事掰碎了，详细讲解给素琴听，素琴听得频频点头，颇有大长见识之感。
同时，她也对熊砚要做生意这事，除去了大半的担忧。
当三人走到包大叔口中的柳纺街，俱是对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熊砚之前虽时常出府，但因有时间限制，去过的地方极少，再加上那不过是小城，比不得嘉兰城。
钱大郎虽在外奔走，但也从未离开小城。素琴的惊讶，更是因她从小为奴，人身行动受限，自然没怎么见过热闹繁盛的街市。
他们双目映入鳞次栉比、名目繁多的店铺，有茶楼、茶坊，从房舍里不是飘出梅汤的酸香，泡茶的果仁香味，还有各色食店、面店、杂货铺、布庄、当铺……更不用说临街叫卖的小摊，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素琴忽地拽住熊砚，一边低声道，“小姐，你看。”一边将指头指向对面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