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她摸到了一手的鲜血,来自上官诘体内的血。
她慌乱无助,脑中只想着上官诘为什么要这么做。两手滑动在上官诘的身体上,指尖下尽是湿黏的触感。
不……不……他……他不能死……
全然忘了,下一刻死的便会是她。
刘三被火枪发射时的威力,震得身子向后倒退,手指发麻。
但看到两人都倒下后,碧桃还活着的情景,他决定不杀了碧桃,留下她,作为他以后回味这一刻感觉的物件。
小巷的一扇木门,悄然打开。
刘三将火枪插在后腰,对付一个女人用不上多大力气。
他摇头晃脑,兴高采烈向前,“碧桃,过来。上官诘已经死了,只要你乖乖的,爷便好好疼你。”
熊砚听见刘三的话,猛然抬头,她抓起掉落在一旁的剑。
下一刻,志得意满的刘三轰然倒地。
熊砚看见钱大郎,双手高举着沾伤血迹的石块,惊慌、茫然无措的神情。
石块落地,滚落几圈。
熊砚想也不想,爬起身,拿走刘三插在后腰的火枪。
紧接着,叫呆滞的钱大郎,将上官诘背起,三人跑出小巷。
三日后。
熊砚坐在床沿,垂头看着床上静静躺着,脸色苍白的上官诘。大夫说那些看似狰狞的伤口,都不致命,那枚子弹险险擦过后脖颈,但并未造成严重伤害,只是出血量看着吓人。
要命的是那倒地时的重重一击,形成了脑中的淤血。
钱大郎走进房中,端着碗热腾腾的药汤,“姐,药煎好了。”
那夜,钱大郎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因王三弟和孙厚,卷走了碧桃姐的钱,钱大郎成了无雇主的闲人,村子是回不去了,房子和田地都卖了,但城里又留不下来。
碧桃姐含糊的话语,教他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但接连多日,他徘徊在上官府后门,都不曾碰见碧桃姐托人给他传话。住在城中,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
到了那日,黄昏时分,他在上官府后门不曾等到碧桃姐。口袋中的银钱,吃上两天便要见底。当夜,他忧虑地无法入睡,恰好听见了外头的响动。
推开后门观望,却听见熟悉的名字。他是想也没想,就冲出去砸死了个将领。他是在天明后,才晓得上官府的事,和他成了杀人犯的事实。
现下,他除了紧紧跟着碧桃姐,再没别的办法了。
熊砚接下钱大郎递来的汤药,舀起一勺,灌进上官诘的嘴里。
跟之前一样,那药汤又从上官诘的嘴唇滑落。
熊砚叹了口气,从床头拿了水稻秆,水稻秆中空。她慢慢将药汤吸入管中,一点点推进上官诘的口腔内。
一碗药汤喂下去,便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钱大郎中间出去了一趟,而后返回房中。
熊砚擦去额上的汗,放下粗碗,看向钱大郎。
钱大郎一般不在这间房里待着,他此刻站立在房中,必定是有什么他处理不了的事情,需要熊砚做出决定。
“你怎么了?”熊砚细细擦去上官诘唇角的药汁。
钱大郎看到熊砚如此细致照料上官诘的举动,更觉自己的话无法说出口了。他扯扯衣襟,又拽拽衣袖,两只脚来回搓动。
“你说吧。你不说,事情也在那不是?”
钱大郎听得此话,深吸一口气,道,“姐,钱快花完了,最多再撑四日。”
“这么快花光了?”
熊砚有些惊讶。
钱大郎觑看向床上躺着的,昏迷不行的上官诘,忍不住张嘴道,“请大夫,看病吃药钱可花的不少。姐,他已经躺了快一个月了。”缓口气,“要不把他换下的衣裳和身上的配饰,都拿去当了吧。那应该值不少钱。”
“不行。他的衣裳你怎么还没拿去烧了?”
上官诘的衣服一拿去当铺,立即就能被人认出来。他穿的面料和款式,在这城里可没几个人穿得起。
钱大郎不回答。他有些舍不得,那么好的衣裳,只不过脏了些,破了些口子,洗洗再补补,那都还能卖上好些钱。
熊砚从他的神情,大概猜测到了钱大郎的想法。
揉头道,“大郎,那身衣裳,一拿到当铺,你当场便会被官兵带走。你可晓得其中厉害!”
钱大郎面色微变,但仍是追问道,“那,他身上的配饰……”
“不行,你看看我们现在的穿着打扮,像是能拥有这么精贵配饰物件的人吗?说不定人会怀疑你偷东西,将你扭送官府。”
钱大郎看看熊砚身上朴素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的,不做声了。
“如果他这两天,还醒不过来。我们就按照那计划,走罢。”熊砚知道继续留在城里,风险会越来越高。
钱是一方面,搜捕更是另一方面。
钱大郎听见,眼睛发亮,而后又想到床上躺着的人,“那他呢?”
大夫叮嘱过,病人如若没有醒来,千万不能再次移动。
熊砚做出决定,“带他一起走。”
“这,这山高路远,旅途艰难,我们怎么能带上个病重之人。”钱大郎结结巴巴道。
“如果你不想跟他同行。”熊砚沉思片刻,“我可以将剩下的钱,分你一半,你先行一步,或自己另谋出路。”
这话一出,钱大郎慌了手脚,连忙摇头摆手,“姐,我没那个意思。我们肯定要一起走的。”
躺在床上的上官诘,却并非像熊砚两人以为的那样,毫无意识。他在两三日前,便可以听到外界声音和活动。
两人的交谈进入他脑中,他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诧异。
他在病床上死去之后,竟然来到了一个古代时空,还成了个遭遇家庭巨变,父母惨死,被官府通缉,曾经是富家少爷的人。
他感觉到年轻女人对他的呵护,同时也对她感到好奇,她是谁,怎么会对他不离不弃?
上官诘在深夜寂静时刻,睁眼了。
昏暗的室内,他最初先看见的是一扇破窗,浅黄的月色射入房内,落在睡在窗下之人的身上。
月色温和,柔化了女人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