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下方，暖融融的灯光中俊秀的面容，对她绽开笑容，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闪耀明亮。
上官诘迈进房间，察觉到房中的冷意，“嫂子，你怎么在晚上开窗？冬季的冷气容易让人生病。”
他边说边绕开熊砚，走向窗边，举手拉上窗，仅留一道透气的窗隙。
熊砚目睹此情此景，不由捂住心口，她察觉到自身身体的变化，心忽然热乎乎跳得好快。
上官诘转身视线下拉，注意到了熊砚的动作，“嫂子你怎么了？”
他脑中想起素琴交代的事情中，熊砚似乎有哮病，难道她犯病了。这一猜测，顿时让他有些心焦。不禁眉头轻皱，面带急切。
熊砚摇头，“没事。”
她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或许是男色动人，一时有些着了道，她又不是出家的尼姑，偶尔动动心怎么了。有哪日，她看到个美少年朝自己笑，她的心动都不曾动动，那她怕是快死了。
“你怎么又出城来了？怎么出的城？”熊砚走向房门口，朝下方的伙计低喊，叫他们送一壶热水上来，转身又坐在了桌边。
上官诘坐在她对面，“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出城了。”
他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低头从胸前掏出一封信，递到熊砚身前，“这是谢白锦给你的。”
熊砚接下信，“你还去找谢白锦了？”
“那是当然，我怕她赖账。”上官诘双手抱胸，略带不悦之意说道。
谢白锦明言给钱伤感情，却又不曾兑现诺言将熊砚引荐给哪位瓷工。上官诘今日重回嘉兰城，一是为了了结赌坊里的事，二是找谢白锦讨要他救人一命的报酬，与素琴的谈话不过是顺带的事。
谢白锦不难找，谢家商队的名号在嘉兰城那是响当当。谢白锦的落脚处更是人尽皆知。
等上官诘到达谢白锦居住的处所——独立与河边的大宅院。宅院四周皆是荒草。大雨初歇，成片的枯草满挂雨珠更显凄凉。
倏地，寒风大作，枯草被吹至半倒，荒草地中十几块墓碑隐约可见。
宅院看上去不大，大门门首的牌匾，单单谢府两字标明宅院主人是谁。紧闭的大门，在上官诘拍打几下后，开门露出一个仆妇，脸色淡漠，听见上官诘的来意，说了句稍等，便将大门关闭。
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仆妇脸色依旧淡漠，“谢当家在后院赏月，客人前去就是。”
说罢，站立在门旁，等待上官诘进门，她再重新关门，期间不若普通的门房，丝毫没有想要引路或攀谈的意思。
后院园林山石层叠，处处花草繁盛，曲径蜿蜒。上官诘走到园中，一湾碧池，白影起落，呖呖鸟声响起，他脑中闪过一些画面，他睁眼细看，却只余破碎的画面残影。
碧水中央，坐落巨亭一座，亭内一盏灯火，一壶酒，一碟糕点，一个人对月举杯。
走入亭中。
谢白锦一身素绿的直身，放下酒杯，“魏兄，深夜来访？是想与谢某一同赏月饮酒？”
抬手击掌，一个仆妇从她身后走上前，左手提盒，右手提灯。
仆妇将灯挂在亭中，随后开盒拿取酒杯，碗筷，和几样精致果菜。摆放妥当后，朝两人道个万福退下。
有病。上官诘内心嗤道。
他挑了没放碗筷酒杯的位置坐下，与谢白锦斜对而坐，“我不喝酒，也不爱赏月。”他捡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我来找你要你识得的瓷工名单。”
谢白锦摇头，“不是我不帮，我了解他们，女子烧瓷是行业忌讳，他们不会肯的。”
“你给我便是。他们肯不肯，是我们的事。”
“你很不同。”
谢白锦眼眸闪动，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虽说大荔民风开放，但对女子的禁锢不过是比其余两国少些而已。女子不如男，当在家相夫教子仍是主流，你嫂子的想法委实是太……”
她饮下杯中酒水。
“太什么？她想做，我就帮她，跟别人有什么干系。”上官诘平淡道，“你别推三阻四的，要不你就给我银子。”
谢白锦对于近乎无礼的上官诘，很是耐心，再三表明了即使是她亲笔写了信给那几个瓷工，他们也必定不肯收女子为徒。
拿到谢白锦亲手写的信，上官诘笑道，“谁说要拜他们为师了，我了解她，她要做的事绝不会是想找个人当她师父。”
谢白锦在上官诘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现下有点醉意微醺。她右手支头，斜睨上官诘，“你为什么要帮她？因为她是你嫂子？”
她心头烦闷，今日是她一年之中最讨厌的一日。在这日，她向来不见任何人，但当底下人回报来客是上官诘时，她不知怎的，想起那日他立于她身前，接下那一刀的身影。
她阿爹也曾这么立于她和阿娘的身前，即使身中数刀，仍不肯倒退半步。阿爹留给她的最后印象就是那道背影，阿爹要她闭上眼，不要看，不要看他血透衣裳的恐怖模样。
上官诘不答，反而扬声向暗处喊道，“乳酪陷的点心可有多一份，我想带走一份。”说罢，才低头看向谢白锦，“谢白锦，你不介意我拿走你一份糕点罢。”
“介意。以后你要还我一份。”
上官诘双手捧上用油纸包扎的糕点，喜滋滋地直视熊砚，“嫂子，你试试这点心，你肯定喜欢。”
彤云密布，飒飒风寒，远处的天色与山重叠成深深浅浅的碧蓝。
众人齐聚在嘉兰城外供旅客歇脚的亭舍。胡铃铃今日精心打扮的妆容，随着眼泪下滑，和成两道粉泪。她不在意地用丝帕擦泪，将帕巾递到熊砚手边。
“啊呀，送错人了罢。”葛存芥好心提点道，生怕自己的外甥女哭肿双眼后，眼神不济，“魏兄在熊娘子隔壁呢。”
胡铃铃早已想明白，她对魏诘的喜爱，仅流于皮相。形貌昳丽的郎君谁会不喜欢，不心向往之。但魏诘这人，除了这副好皮相，为人实在难以让人喜欢。
她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惧怕，魏诘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
“我没送错。”胡铃铃的手继续往前向上攀爬，帕巾直接被她填入熊砚的衣襟，“可别忘了我。这帕巾上的胭脂香，可停留三四个月呢。”
熊砚举手轻轻擦去胡铃铃眼角的泪珠，“别哭啦，又不是见不着了。等我们安顿下来后，我会给你写信的。”
“熊娘子，这是我在海外航行时带回来的植物种子。”葛存芥突然发话，麦色面皮的脸透出淡红，“紫茉莉是你发现的用处，说不定这种子也对你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