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的课,我都心不在焉,好几次回答问题都出错了。老师提问克林顿夫人是谁,我脱口而出莱温斯基,举班哗然,上下震惊。紫霞在后面一个劲地拿脚踹我。克林顿先生如若他乡有知,定当喜极而泣。
傍晚放学的时候,紫霞叫住了我。她说我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耽误了功课,她要帮我补习一下。我点点头,说:“好啊。”最近我功课的确下滑了不少,是要补习一下,好不容易才在党的领导下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可不能毁于一旦。可是我转念又想起答应凌波陪她去逛街的,不能食言。于是改口道:“今天,哦,今天不行,我还有事,改天吧。”
说实话,我并不想去逛什么街,就那么几条街,每天来回蹿,有什么好逛的。如果给我出个选择题,选项A是陪凌波逛街,选项B是跟紫霞学习,我肯定毫不犹豫、铁板钉钉地选B。但问题是,我已经答应了凌波,不能失信于小女子。而紫霞无所谓,自己人什么都好商量,只不过要骗她,我还没准备充分,心里怕怕的。
“To be 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两千年前的哈姆雷特喊出了我现在的烦恼。
最终我鼓足勇气,大不了再在校园里来回跳10圈。
“改,改天吧。”我说。
“你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得今天做。”紫霞疑惑道。
我结结巴巴地说:“今天……今天……我爷爷生病了……我……我要晚点回去……不,不是,是早点回去……”
天知道今天早上爷爷还跟人猿泰山似的在大街上把我扔来扔去呢。要是让爷爷知道我在背后说他生病,他非得把我扔火星上去不可。
紫霞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追问,点头放行。
我连忙贼一般溜出了教室,在紫霞的目光里逃之夭夭。
一出教室,我就立刻施展从电视上学来的特工人员逃逸术,蛇行、狼奔、猫蹿、虎跃、猴上树、鼠钻地……在校园里东躲西藏绕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确信就算名侦探柯南来也绕晕菜了。我松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尘,放心大胆地向校门口走去。
突然觉得自己很白痴,费那么多事就为了陪个小丫头去逛街?这不是自讨苦吃,自寻罪受嘛。我打定主意不去了,回头就往学校后门走。
走到后门口,就看见凌波正站在门边上冲着我笑呢。那笑容,灿烂得一塌糊涂,跟警察逮着罪犯没两样。
我乖乖地陪着凌波漫步在学校的臭水河畔。本来说好要去逛街的,但她没有提出要去逛哪条街,我也无所谓,于是就随随便便地走到了臭水河旁,并且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走,用爷爷的话讲叫“溯流而上”。
凌波身上的服装已经全部都换过了。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外套,下身是一条乳白色的长裙,脚上还穿了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随风而起的感觉。这会儿的她倒不像紫霞仙子了,而是有点像嫦娥,似乎抬抬手就能奔月了。
不管像谁,凌波今天都是非常非常漂亮,就连河边的野猫野狗都冲着她直发呆。有只倒霉的野猫,正在树上抓鸟呢,回头瞅见凌波,一下子就呆住了,动作瞬间定格,结果“扑通”一声,鸟没抓着,直接下河逮鱼去了。
难怪当初我会对她一见钟情,还连夜给她写情书。要不是紫霞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用大号铁链把我连人带心一起绑了起来,还打了钢印,上了封条。估计我这会儿早就向她敞开胸扉了,甚至连下跪的可能性都有。
我和凌波并排走在河边的小路上,我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得解放军战士似的,就差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了,她则含胸低头,款腰碎步,一幅小白菜童养媳的娇羞样,好像是我强抢民女,逼她来似的。
我们俩一路沿江而行,边欣赏风景,边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今年庄稼收成不错”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凌波还说过几天要下雨,我说是啊,是要下雨,真的要下雨,确实要下雨,就差说我已经打电话跟东海龙王预约好了。
虽然说这边风景不错,有山有水有树木,垃圾也不多,看得见的都在河里,看不见的都在草里。但是我们这趟河边二人行还是显得有些沉闷,可能是过几天要下雨的缘故,龙王那边正在酝酿着。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冷不热,不尴不尬的,倒是跟在我们后面的几只野猫野狗叫得挺畅快的。
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我由解放军战士走成了国民党匪兵,步伐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心里面还直叫唤,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该不会学红军来个两万五千里长征吧?我这鞋可是新买的呀。
正心痛我的鞋呢,凌波突然“哎哟”叫了一声,蹲了下来。
“怎么了?”我回过身去看她。
“脚扭了。”
我一看,可不是,那脚脖子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又黑又粗。
不会穿高跟鞋就不要穿嘛,真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我暗骂一声,同时疑惑地想,咋肿得这么快,跟吹气球似的,说胀就胀。不管那么多,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再走路。没办法,英雄救美吧。
我侠骨柔肠地俯身去扶她,她顺势就倒在我怀里。
千不该,万不该,紫霞不该在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出。
“立废!”天空中一声炸雷轰然响起,炸得我头皮发麻,四肢发颤,魂飞魄散。心里还在嘀咕,这龙王效率也太高了,过几天才下雨,他这么早就打雷了。抬头一看,俨然一匹母狼站在我面前,嘴喷热气,眼冒红光。
我一愣,当下的反应是快速回头,寻找退路。
“立废!你、你、你、太过分了!”母狼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跑。
我立刻忘了怀里是什么,往旁边河里一扔,拔腿就追。
没想到紫霞跑得比我快多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早知道如此,学校的长跑比赛就应该让她参加,准拿第一。
我追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腰酸腿痛,四肢发软。
我现在才算知道什么叫男追女,隔重山了。
爷爷老是教导我我要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天晓得处子动起来比脱兔还快。
旁边一哥们见这一跑一追的情形很有趣,扯开嗓门吼了起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跑啊,往前跑,莫回头!”
我恨不得一脚踹死他,我都快跑岔气了,你还让她跑,你什么居心啊!
紫霞跑到一个大湖边上,总算停了下来,蹲在湖边哭了起来。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了大地,紫霞没有学过凌波微步,不会水上飘,不然让我怎么追啊。
我歪歪斜斜地跑到她身边,先顾不上说话,喘口气再说,我都快累死了。
今儿个我已经不停歇地跑了三个多钟头,比送报纸的还苦,我招谁惹谁了。
紫霞把头埋在膝盖了,“嘤嘤”地哭着,那声音比毒蛇的嘶声还恐怖,刺激得我耳朵直抽筋。
“紫霞。”我像条哈巴狗一样讨好献媚,声音里滴得下蜜。
她不理我,将个背脊对着我,继续哭。
“紫霞,那不能怪我,她脚扭了,你知道我这人总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所以不得不帮她一把。”
她继续哭,不过声音小多了。
“紫霞,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学雷锋做好事,没别的意思,她起码比你难看一百倍,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对吧?”
“你以前不是喜欢她吗?”她总算开口说话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我年幼无知,超级近视加高度散光,现在有你这样的大美女在身边,我还会喜欢她吗?”
“那你还要骗我,躲开我,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跟她约会。”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次是她参加了一个什么破比赛,得了个小奖,却又没人庆祝,我看她可怜,才陪她走走散散心。就是怕你看见了误会,才沿着臭水河走的,要不然还用闻这臭味吗?”
她的哭声总算止住了,不过仍然背对着我。
我一看,得,主动一些吧,谁叫我又开罪了她呢。双手一抄,将她当胸抱起。
她犹豫了一下,没做挣扎,听话地缩在我怀里,像只温柔乖顺的小小鸟。
“紫霞,小废虽然调皮捣蛋,淘气精怪,但绝对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他既然说过爱你,就会一心一意地爱你,倾其所有地爱你,毫无保留地爱你。所有的行动只会有一个,就是坚持,所有的结局也只会有一个,就是永远。”
“小废。”她好像有了些感动,将头埋在我胸前,听我一向真诚的心跳。
“小废,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有这样的事情了,不然……”
“我知道,中美合作所七十二种刑法让我挨个尝一遍。”
“知道就好。”她捶了我一下。
我笑笑,抱着她,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前方有山有水,有霞光。
天空中隐隐传来歌声:我爱你,是一种多么坚强多么勇敢的力量,爱是一种信仰,让我来到你的身旁。
画外音:现在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倍加珍惜,不管老天给不给我机会,我都要对这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一定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愿意,一生一世。
注:我的故事又告一段落了,如果大家还想听,就催编辑给我多发一份稿费,我就再讲一段,呵呵。
旁边的爷爷拿着线装书直往我头上砸,“君子固穷,不贪外财。”
哎哟,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