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兮生怕他手一松，然后自己就掉在地上，连忙掰开他抱着自己双脚的手，脚先着地，再站稳整个身子。
女子这才尴尬的起身，语气淡然：“律言，我是来送结婚请柬的，订婚的时候，你没来，楚莫说希望你在结婚的时候……”
“我知道了！”
晏律言冷声打断对方的话，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这个女人，他爱过，痛过，曾经甚至连命都为她送过。
如今，他的生命里不再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
想到这儿，他伸手拽向苏茉兮，可手上什么也没摸到。
扭头去看，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他身后是空荡荡的空气，他的手也尴尬的扬在半空中。
“刚才，她已经走了。”
站在他身前的慕容提示。
晏律言不说话，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就往口袋里摸索，摸进去才发现烟盒根本没在身上。
他起身要去办公桌上拿烟，慕容纤细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递给他。
慕容是个极度注重内涵修养的女人，不抽烟，滴酒不沾。
以前，他和她在一起交往的时候，为了不让她难受，晏律言几乎只有在忍无可忍的时刻，才会跑到屋子外面去抽上几口。
他盯着她手指间的烟，没伸手接，神色却是逐渐的变得猜忌扭曲。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着坐到他身边，将手上的烟重新塞进烟盒，整包烟都放在了他身侧。
“这是楚莫的，我不抽烟，他在楼下等着我，可能是不小心把烟塞进我包……”
“楚太太，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办公室的光被窗帘遮去大半，他的眼底分外的落寞，长而浓密的睫毛扑扇下来，更显寂寥。
“律言，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有我的苦衷，当初我……”
“你太高估自己了，我不恨你，要走要留是你的自由。”
晏律言的语气平淡得彷似在聊着天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波动。
坐在一边的慕容，双手狠狠拽得包包的带子纠成皱皱的一团，眼眶氤氲起薄薄的雾气。
他说得没错，当初是她抛弃他，离他而去，她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存在。
而且，现在的他已有自己心爱的娇妻，她也正走向婚姻的殿堂，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
他们之间，就像是树和落叶，一旦落叶凋零，便只能远远的遥望。
“你爱她吗？”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问他。
孟若初问过，夏乔问过，林宋问过。
他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但每一次的回答他都异常淡定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唯独这一次，他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发不出。
回头，他笑问：“那你爱楚莫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慕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怔的望了他一眼，才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爱。”
原以为，听到这个字，他会发疯。
可事实，一颗心被伤透，连伤痕都难以寻找的时候，心已经再也痛不起来了。
慕容是一个明理的女子，晏律言有自己的家庭，或许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而为他生孩子的那个女人绝不会是她。
所以，她会将两人之间唯一的一些回忆都一刀两断。
那一个爱字，出自她口，却也痛在她心。
两人之间顿时沉寂，他面上的难堪愈发的明显，在俊逸深刻的五官上点点加深。
“我想我也会越来越爱她的。”
慕容的心猛然抽痛，面色却装得毫无破绽，笑着祝福他。
……
夏乔刚走出电梯，发现苏茉兮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样子看起来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瞅了几眼。
由于习惯性，他出口时没喊少夫人。
苏茉兮迷迷糊糊地也听不出他的声音，以为是外人，将身子转了个方向。
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着，脸死死埋在双臂中，眼里淌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在手臂衣服上，湿润了一大团。
她没回应，夏乔再次问：“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他的声线有些急且重，她才认出是夏乔，意识才稍微有些回转，眼泪巴巴的抬头，摇晃着小脑袋，嘴里一个劲的说着：“我……我……我没事，没事……只是……只是……”
她虽极力控制着，不难发现情绪还是十分的激动，好似要拼命的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一个劲的用摇头来告诉对方。
看了眼她恍惚的神情，夏乔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岂料她身子往一边挪了挪，试图不让他碰触。
夏乔见状也管不得发生了什么，走到一边给晏律言打电话。
若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晏律言在办公室等苏茉兮等得有些烦躁，出门寻找。
本以为她只是因为尴尬，为了回避慕容，才识趣的退身出了办公室。
谁想到她躲在角落里哭泣，看到她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活像一个受伤的小白兔模样，心里犹如被一记猛锤砸下，生生的痛。
那种痛，是发自内心的痛，好似被人撕扯着他心头的肉。
她的身子本就单薄，平日看去都显得软弱无骨的，蹲在那儿更是透着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让人怜惜。
什么也不问，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想要抱住她。
苏茉兮感觉到四周的气息都是他的，眼泪更是猛然，起身一把抱住他，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将他扑倒在地。
夏乔一皱眉，连忙转身。
“晏少，要不要帮忙？”
身后的两人半晌没动静，他轻轻的问。
等他转身来看时，人已经不见了，远远的走廊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步子不疾不徐，周身气场十足，怀里抱着一个小女人往办公室走。
将她小小的身躯安放在休息室的床上，她额头全是冷汗，身上也有不少，脸上的表情被泪水弄得乱糟糟的，活像一只小花猫。
凌乱的发丝四处散着，狼狈不堪。
晏律言不忍心看着她那样，还要受到自己的逼问。
用毛巾帮她擦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询问她：“你怎么了？”
她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里，吸了吸鼻子，嘴唇张合，刚发出一个“我”字，又没了声。
“慢慢说，我不催你……”他的声音顿了下，伸手温柔的帮她顺着发丝，“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她哭得那么凶，哭得他心都在跟着颤，他不可能不找她要一个解释。
可是，他心里又害怕，莫名的涌出一种说不清的害怕。
苏茉兮双手死死的圈着他的腰，对他所有的忌惮在那一瞬间都烟消云散，眼前的人就像是能救她出地狱，能拯救她的唯一天使。
她只有紧紧的抱着他不放手，才能不被坠入黑暗。
两人之间的气息也顿时变得浓重起来，他甚至能清晰的听着她一上一下的抽泣声，带着重重的鼻音。
苏茉兮每次哭，都会鼻子难受，鼻腔总是会发出很重的鼻息来。
晏律言看得心尖疼，却又忍不住，轻声吼了句：“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她茫然的抬起泪汪汪的眸子，眼角还在流淌着泪水，顺着她的脸一路下滑到他的手背上。
冰凉冰凉的泪珠，砸得他手有些颤抖。
这个女人，倔强起来的时候让人抓狂，脆弱起来的时候让人心碎。
“好好和我说，行吗？”
一点一点的帮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泪，语气宠溺无比。
现在，除了哄她，别无他法。
“我以前……不小心开车撞到过人……”她的声音在颤抖，手死死拽着床单控制着。
晏律言也跟着她捏了把汗，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听到她的话，紧绷的神经才逐渐的舒缓，“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好似在一点点的回忆，手揪住发丝，头低得下巴都能抵到自己的锁骨，“我把她送进了医院……可是……等我回头，她就不见了，她……”
苏茉兮刚想说自己当年撞到的那个女人和慕容长得很像，晏律言急忙打断她，紧紧搂着她，安慰：“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不，我要……”她抬起小脸，语气铿锵得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不敢确定当年自己撞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慕容，所以她一定要搞清楚，也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一切。
“你怎么有时候这么不听话？”
晏律言心都颤抖得快要窒息，从来没有一刻见过她那般害怕，本来就是让她深藏了很多年的记忆，突然自己要刨根问底的，等同于是在她未痊愈的伤口上撒盐。
她突然就缩进他怀里，轻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坏，这个秘密一直在我心里藏了这么多年，我害怕被人知道，害怕受人指责……”
那笑声里满满的都是涩意。
“不要再想，你好好的睡一觉，等睡醒了就没事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哄半夜不肯睡觉的小孩，不温不火，不紧不慢，隐隐中带着几丝威严，却又不失温柔，恰到好处。
苏茉兮还想再做解释，可晏律言不管三七二十一，端着一杯水过来命令她喝掉。
喝完后，他帮她脱掉鞋子，绊倒她的身子，然后在她耳边亲吻了一下。
“好好休息。”
她轻轻点了头，闭上眼，心里却是莫名的惆怅万分。
多年后，苏茉兮回想起这一幕，痛得肝肠寸断。如果她执意解释，那么，是否还会发生以后的那些事情？他和她会不会就可以以一种和谐的相处方式重新认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