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被水滋润过后,才缓慢的好转。
宋官儿挤了挤嗓子眼,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话虽说得恭敬客气,可心底却是另一番天地。
顾北城没有很快的提问,而是起身在一旁的茶几上捞起一份合同,将其推到她身前的餐桌上。
“这个是我们公司的模特签约合同,要是没什么意见,就直接签字吧!”
听他语气公式化,宋官儿心底的防备和紧绷顿时松懈,埋头去看身前的合同。
合同是晏芳找律师早上赶忙拟好的,各方面的待遇和条件都标明得十分清晰,看了眼也没什么大的漏洞。
她拈着他递来的笔欲要动手,却被顾北城唤住:“宋小姐签约前,不应该听听我的要求吗?”
宋官儿闻言,忙将握笔的手收回,眼神略带惶恐的盯着那张被他说得好似卖身契般的合同。
“什么要求?”
顾北城另外拿出一份合同,这份合同只是一份纸稿,是用笔一颗字一颗字写上去的。
单从字体上来看,下笔的人一定是对楷书了解甚深,一手楷书写得是遒劲十分。
“这是你写的?”她不禁好奇的问。
“难不成宋小姐对我写字有兴趣?”
他笑着回。
宋官儿不再和他多说,拈起合同看,纸张上的字不多,大概短短不过五百字,但字句中浓重的透出一种压迫感。
比如:在拍摄期间,一切要以摄影师的灵感为首要。
比如:模特必须保证二十小时能让摄影师寻得到踪迹。
比如:模特不能因为任何私人原因干扰到摄影师的拍摄。
等等等等……全部都是身为模特的她的义务。
看到最后,宋官儿只差没拍桌子走人,好不容易才忍住心底的哀怨,问了句:“你们公司的摄影师到底是什么怪咖?”
怪咖?
顾北城俊秀的眉拧紧,脸色几分挂不住的说:“负责拍摄的是我。”
空间顿时仿佛静止了,她有些茫然的看了他几眼,心底的疑惑一股一股的往上窜。
他一个好端端的大少爷不做,做起什么摄影师。
“你不是在绕着弯子玩我吧?”
她实在很难确定这个男人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玩吗?”
看他那样子确实不像,她在心里捣鼓着。
两份合同摆在她眼前,心里十分的迟疑,她拿捏不准。
她和苏茉兮的事情被顾北城揭穿,以后她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拍摄,心里肯定多少是情愿的。
可是,现在的她急需一份工作自保,前些日子因为她和一个娱记闹得不愉快,最终被老板解雇。事情传到宋父耳中,宋父对她已经上下左右看不顺眼,恨不得将她立马嫁出去。
于是,她大言不惭的说了句,要直奔晏氏。
晏氏的招牌条件她心知肚明,当时参加报名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能得到晏循的亲手推荐。
顾氏的化妆品公司虽算不上什么大企业,但好在背后靠着晏氏这颗大树,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顾北城将合同推近了几分,声音不冷不热,“放心,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你们这种欺骗行为而对你产生偏见。”
本来就是钱力之间的交易,他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才不耐烦的开口。
欺骗行为?
偏见?
本来看完那个手拟合同,她心里就带着情绪,眼下听他这些字眼,心底更是几分发笑。
他既然能说出她们这是欺骗行为,又怎能宽宏大度的什么都不计较。
宋官儿倒也不是怕他趁着工作时候给她下绊子,就是心里想着这事不舒服。
“既然在你眼中都是欺骗行为,那我想这个合同我也没必要再签了,省得到时候闹得不愉快。”
她眸色很随意的扫了一眼合同,伸手推还给顾北城,起身离开。
“宋小姐当真不再多考虑一下?”
他同时起身,视线盯着她已经迈步到了门口的身段,那眼神好似在说:“既然有资格做模特,为什么要浪费现有的资源?”
宋官儿只是脚步短暂的顿了下,随即拉开门走出去,欲要放手关上时,回头道:“如果想知道什么,还是去问问你表哥比较合适。”
虽然对方压根没问到两人身份的事情,但她总隐隐间觉得他时刻在思考那个问题。
为了能让他安心,才有此一说。
顾北城抿了抿唇,捞起餐桌上的合同,回家。
……
去了趟晏家,才开车回顾家,到家时已经临近晚上七点。
晏芳平时爱好自己动手研究一些菜式,几乎一日三餐都被她包揽下来,职场上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回家也能瞬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贤妻良母。
这点倒是让顾琛对这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感到三生欣慰,总不至于两人因为生活的点点滴滴争吵。
顾北城进门时,晏芳放好菜盘,在解围裙,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换鞋声。
“北城,怎么样?”
见晏芳满脸期待,许是在家候着他消息多时,要开口说真相让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北城,事情办妥没有?”
顾琛此时正手捏着从鼻梁上取下的眼镜,揉着太阳穴从楼上下来,看到顾北城,随口拈来句。
一个问私事,一个问公事。
头疼的是,他私事公事都没办成功,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听到他说话,晏芳挂好围裙,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那女孩子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你们神神秘秘的说些什么呢?”
“没什么,我就问问北城今天的相亲……”
晏芳噤声,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顾北城倒是啥也没顾虑,直接走到餐桌前坐下,打算握着碗筷吃饭。
刚嚼了几口,只听对面的顾琛声线不温不火的传来:“北城,你也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家?”
“爸……”
向来顾琛都不愿意去亲自插手他的私事,尤其是婚姻上的事情。
这一次却没容他反驳,打断:“我和你妈妈也都不年轻了,现在连律言都结婚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婚事。”
“我看那个女孩子就蛮不错的。”晏芳极少见得顾琛会在顾北城的婚事上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忙添油加醋的说:“你要相信我们,我和你爸都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那女孩子一看就招人喜。”
顾北城心里很阴郁,之前晏芳给他介绍爱丽丝的时候也是这番说辞。
若不是他亲眼见证了爱丽丝的恶行,怕真是要被蒙在鼓中。
顾琛微抬头察觉到他脸色的僵硬,语气缓了缓,将婚事撇开,谈起了公事:“你妈妈前几日把工作辞退了,我这边也正缺人手,要是你真心想为爸妈做点的什么,就进公司上班。”
“爸,我说过,对你们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不会学?”
顾琛说这句话时,语气带着极度的隐忍,握在手上的筷子夹着一块肉,本想往碗里放,心里大概是怒气难忍,松开手,搁在餐桌上。
“我吃饱了,先去书房看文件。”
起身,连瞧都没正眼瞧一下顾北城,直接转身上楼。
顾北城从小到大很少见过顾琛这般,面上好似无波无澜,实则早已怒火烧心。
晏芳没好气的瞥了眼坐在餐椅上闲适继续咀嚼食物的他,跟在顾琛身后上楼。
顾琛平素工作起来也是没头没脑,一头栽进去就很难自拔,倒是和晏循有得几分相似,终究是个劳碌命。
好多次,晏芳半夜经过书房都能见到他合着咖啡熬夜到凌晨几点。
一边帮他捏着肩背,一边关切的抱怨开:“你说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跟着那些年轻人混,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一堆破文件里钻。”
顾琛被她极具技巧的按摩弄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闭着双眼放松紧绷的神经,幽幽从嘴里吐息:“工作我能放下,主要是北城这性子,你说当初我们怎么就没想着多生个孩子,多条后路。”
这句话倒真是说到了晏芳的心坎上,一记重锤砸在他肩头上。
感觉到肩头上传来的疼痛,顾琛疑惑不解的睁眼,扭头去看她,“我说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了?”
一想到这事,晏芳心里就是憋着一肚子气,提都不愿提。
顾琛拉了拉她的手,将她拽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你这又是怎么了?”
晏芳红着眼,嗓子略显沙哑,“当初你要不是一个劲的工作把身子累坏了,我们现在也不会只有北城这么一个孩子。”
说起那段往事,顾琛心底对眼前的女人是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顾北城五岁的时候,晏氏股市遭遇过一次前所未有的劫难,晏循和顾琛两人兄弟情深,几乎是顾琛一直出钱出力的力挺着他。
那段日子,日夜颠倒,他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
不到短短两个月,顾琛因为劳累而生成了隐疾。
好在两人已经有了顾北城,不至于造成不可弥补的遗憾。
说到底,晏芳也不是抱怨他别的,只是想着他工作压力太大,不愿看他为了工作伤害自己的身体。
“对了,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顾琛从晏循那里拿到相片和资料时,也没来得及查看,经这么一闹,他倒是关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