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会议结束后,林宝宝又到医院查看了一番。她这两天开会,本是不用去科室工作的,但她这个工作狂,一天不去心里都堵得慌。
科室一切正常,今日护士站值班的是徐梦莹,她一见林宝宝就问:“林主任,你真的要派张靖去国外进修吗?”
林宝宝一怔,不明就里:“没有。”
她疑惑得很。确实,每年保康医院都有派遣住院医师到国外进修的名额,每个科室的青年才俊都有机会报名。但张靖从未向林宝宝表达过他有这方面的意愿,反倒是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去年,林宝宝就曾有意向让张靖出去进修一年,可张靖说,他觉得没有必要去国外,林宝宝教给他的,他都还没完全学会,暂时不想好高骛远。当然了,林宝宝清楚得很,张靖不想离开保康医院,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离开徐梦莹。
林宝宝曾经很直接地教育张靖,爱情重要,事业也很重要,不能总是感情用事。张靖对此只有笑而不答,林宝宝便随他去了。
徐梦莹听了林宝宝的回答,仍不相信:“可是有人跟我说,张靖要出去进修了,她是你组里的人,你不放人,他走不了的。”
林宝宝说道:“这件事,我不清楚。你直接问张靖比较清楚。”她可不想被牵扯到这对小情侣的矛盾中。
徐梦莹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林宝宝也不理会她,径直去办公室。
刚坐了没一会儿,邱爱文来了。
“我猜你肯定会来医院。”邱爱文笑了笑,走过来,递给林宝宝一盒芝士饼干,“老郑买的,给你带一盒。”
“哦,谢谢。”林宝宝收下饼干,心想,看来邱爱文和郑岩和好了,上次的争吵应是小事。
“你今天的发言我听了,挺好的。”邱爱文又说道。
林宝宝有些尴尬地挠头发:“还好。”
“你唱的儿歌我也听到了。”邱爱文笑眯眯的。
林宝宝更尴尬了,低下头去不敢看邱爱文,也不说话。
“小林,”邱爱文坐到林宝宝对面的椅子上,“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情怎么样?”林宝宝问道。
邱爱文直言了:“孩子的事。又过了大半个月,感觉怎么样?”
林宝宝想说她已经决定好了,要流掉孩子,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又变成了:“还没想好。”
“其实有个孩子也不错的。”邱爱文又说,“我和老郑年轻的时候,不考虑要孩子,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就一直没有孩子。现在吧,人老了,不知怎么回事就老想着孩子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有一个孩子,我和老郑是不是会更圆满一些。”
林宝宝又想起当天听到邱爱文和郑岩争执的事情,心想,难道两人争吵与孩子有关?可两人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突然纠结起这件事?
林宝宝想了想,问邱爱文:“您觉得,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组建一个家庭,一定要有孩子吗?”至少林宝宝目前觉得,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她和陈小虎两人相互扶持,也不需要为孩子的吃喝拉撒争吵,更不用为孩子的未来操心。
邱爱文笑笑:“这个问题……是没有统一答案的。就拿我们认识的一些老医生来说,有几个也是没有孩子的,原因嘛,会有很多,但你瞧他们,晚年生活还是挺幸福的。不过,也有因为孩子问题闹得不开心的情况。重要的倒不是有没有孩子这个事情,而是人会不会因为要孩子还是不要孩子这个决定后悔。”
“这个太难讲了。”林宝宝说道,“当时当下做的决定,谁能说得准以后会不会后悔。”
邱爱文看了看林宝宝,问她:“你有后悔过的事情吗?”
林宝宝一怔,陷入沉思中。
她有后悔过的事情吗?
有的吧。
譬如四年前那个孩子,林宝宝曾经想过,要是当时能够注意一些,或许就不会流产。或者,要是当初没有非要留下那个孩子,或许她和陈小虎就不会那么伤心。
可这后悔的程度,似乎又没有那么深刻,想着,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又有什么用。
林宝宝抬眸看邱爱文,回道:“比起后悔,更多的是遗憾。”
“你这孩子,一向追求完美,就算有什么遗憾,也是因为不够完美。”邱爱文笑了笑,“孩子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再好好考虑。再有就是……”邱爱文停顿了几秒,“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跟小虎商量商量。”
林宝宝点头答应,却有些疑惑,也不知邱爱文特地强调要与陈小虎商量是个什么意思。
邱爱文没再就孩子这件事讨论太多,又与林宝宝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就要离开。
林宝宝想起一件事来,拦了邱爱文:“邱医生,有个事……还是希望您多加注意一些。”
邱爱文问是什么事,林宝宝有片刻的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郑教授和我们医院合作的项目,有一部分支出我计算过,怎么和报账的数额对不上?”
邱爱文脸上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转瞬即逝,来不及等林宝宝捕捉就恢复了正常:“是吗?可能是算错了,我回去再算算。”
林宝宝又说:“数额不小,邱医生,您还是注意一些。”
其实林宝宝心里有些猜测,差额这么大的失误,真的只是不小心造成的吗?她也是有些阅历的人,知道有的人会利用项目牟取暴利,至于怎么能够躲过审查操作成功,这是林宝宝不了解的领域。
林宝宝并不想怀疑郑岩或是邱爱文,她相信邱爱文的人品,相信只要邱爱文把好关,其他人是动不了手脚的。
邱爱文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笑容:“好,我会注意的。小林,你费心了。”
林宝宝摇头:“没什么。”
像林宝宝这样的人,表面上看雷厉风行,许多事情自有主张,仿佛能够掌控全局。事实上,她在一些事情上过于纯粹和天真,以为她的世界里,再没有比病患和手术更复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