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唯凛不说话,简溪接着说下去,“还有,那天明明是我跳下去救了向先生,如果我没猜错,你跟他说是你救了他吧。”金简溪又气又怒,但这些都赶不上她心里的疼。
“是,我是告诉他我救了他,事实也的确如此啊,我有参与救他不是吗?是我把他送到医院,是我整夜都在守着他,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第一个人都是我。”
“我不觉得我有错,简溪,我承认没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你一直在跟我说,你对寒棠有情,我是怕你难过,而你现在却在怪我,被爱不是我的错。”许是被戳中了心事,月唯凛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
“咱们认识了这么久,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又或者你是无法面对你自己吧?”直到这一刻,简溪还是不想放弃这段友谊。
她想,只要月唯凛跟她道个歉,她从此再也不提及寒棠,也不会再去对他,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祝福他们两个人,恩爱白头,幸福到老。
可是她失望了,因为月唯凛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话语中还带上了尖锐的攻击。
月唯凛说,“简溪,很多话我不想说的这么直白的,可是你非要逼我,我觉得至少朋友一场,还是和你说明白吧。”
顿了顿,她又开口,“你觉得你和我有可比性吗?即使我们现在站在寒棠面前,让他重新选择,你相不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我,因为我才是和他生活在相同维度的人,而你……”
月唯凛适时的收了声,有些话不说出来反而会比直接说出来杀伤力更大。
“原来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吗?我不明白,既然你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呢?”
“就因为我出身山村,家庭困苦,所以我就活该不被爱,所以我就活该被你骗,对吗?”简溪很少有这样和人当面对质的时候,过去受的那许多屈辱,她都没有去争辩,也没有去反抗,因为她觉得那些人不配。
可是今天,她真的被伤到了,因为这样对待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她一直以来,掏心掏肺当成最好朋友的月唯凛。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说过,比起别人看不起你,其实你自己更介意自己的原生家庭。”
“简溪,我突然想到,也许你该换一种思路,你并不是真的爱寒棠,而是他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又是那么好,所以你就把他错误的当成了你想要拥有的那种生活,把他当成了你想要成为的那一种人。”
“你说你爱他,你上大学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接近他,我觉得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是你想把他拉进你地狱一样不堪的生活里,让他拯救你,或者和你一同沉沦下去。”
月唯凛说着,眼眶也红了,共同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待这个朋友,她也不是全无真心的,“简溪,生在那样的家庭和环境里,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不该也不能利用寒棠,这对他不公平。”
金简溪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狠狠砸向地面,声音不大,但那颗心此时却真实地在滴血。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否定我的情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他拉进我的困苦里,从来都没有…”
“这就好,”月唯凛出声打断了她,“你没有就好,不管你相信与否,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你的,我和寒棠在一起,他家里人是同意的,因为我和他家世相当。”
金简溪没有再说话,一句家世相当,就已经足够把她打入万丈深渊了。
是啊,她以为自己已经蜕变成了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其实,还是原来的那只丑小鸭罢了。
金简溪大二那年暑假,收到了月唯凛寄过来的婚礼请柬。
白色风信子作封,低调奢华,别致典雅,上面印着:珠联璧合,桂馥兰馨。
简溪留意到,此时月唯凛已经不姓月,她冠了夫姓——请柬上清晰地刻着,向唯凛三个字,浅墨色字体,看似随意实则庄重。
笑了笑,把请柬塞进书架最里侧,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月唯凛邀请她去参加婚礼,是出于真心,她只不过是想让简溪看看,和向寒棠是如何相爱至深的。
大学毕业后,金简溪经历了漫长的自我放逐,她把自己流放到偏远之地,就是那些她发誓再也不会回去,给她留下无穷恶的回忆的地方。
每天流连在大片的实验田里,两头不见太阳,开始了长达几年的艰苦生活。
直到某处回G市探亲时,无意间从别人那里,得知了向唯凛的死讯,才堪堪结束这场放逐。
还有,在这之前,她还收到了向唯凛的一条短讯。
她做了很多努力才一步一步走到向寒棠的眼前,成为他的助手,秘书。
比之几年前,向寒棠沉默了许多。
简溪渐渐了解到了那场意外的经过。
他们一起出了车祸,向寒棠伤重昏迷,向唯凛就一个人把他拖到医院,看着他一点一点脱离危险,自己却倒在走廊上,口鼻流血。
医生后来诊断她的脾脏早就已经破裂了,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又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人没了。
“简溪,这几年来,你像一个梦魇一样时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可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了,你再也不会影响到我,也不会动摇我在寒棠心中的位置,在这个世界上,能用生命去拯救他的人不止你一个。”
以上就是向唯凛发给她的那条短信的全部内容。
简溪不知道,她那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给她发这些东西的。
成了秘书后,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和他待在一起,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总觉得现在的向寒棠和从前的向老师,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很少笑,很少说话,工作之外就是无节制的酗酒买醉。
简溪曾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令他笑起来,他失去了向唯凛以后,就算是失去了一半的生命。
直到看见她留下的那个女儿——向凝。
向寒棠很喜欢这个女儿,他只还会冲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