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国深冬时,罂瑟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彼时赵澜庭正在一边吊着猎物,一边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一场诱敌深入的局。
林鹤唳远赴重洋,临走那天,谁也没有知会,林氏在曌国的企业,都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
她大概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同Hohenzollern家族的这场碰撞,势必是激烈的,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无论是父亲Andreas还是罂瑟,都是他不能失去的。
两艘巨轮即将要面对面的角逐,这中间还有一点空隙得以喘息,在这当口,他和罂瑟去了邦迪斯亚海滩。
沐浴着日光,咸咸的海风,脚下是沙滩和贝壳,远处的礁石在海浪中摇摆,时隐时现。
与曌国的万物萧瑟相反,此时的邦尼斯亚海滩正值初夏,水天一色,蓝的动人心魄。
罂瑟张开双臂,聆听海鸟和海鸥的叫声,由着微风拂过脸颊,撩起几丝秀发,这一刻的时光静谧且美好,如果可以永远停驻,没有俗世的纷纷扰扰,没有亲朋友敌的尔虞我诈,也没有家族企业的重担,保持这份松泛豁达的心境,该有多好啊。
脚下的小小贝壳被海水冲出沙外,露出凹凸不平的边角,才在上面有细碎的声响,还有淡淡的划破肌肤的疼痛。
罂瑟沿着海沙的交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冷不丁再回头时,发现赵澜庭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的,只是在沙子上留下一排排脚印。
“哥。”
赵澜庭伸出手,罂瑟自然的握住他,两个人并排有着,衣角被风带起,谁也没有先开口,但却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
“哥,我在英国上学那几年,见过Sophia,她人挺好的,矜持不失礼貌,热情又有分寸,你错过她,不会觉得遗憾吗?”罂瑟侧过头看向身边的赵澜庭,目光一动不动,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想捕捉一些情绪,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小罂,Sophia的好与我无关,而你的一切才跟我有关,答应我不要再提她了好吗?”握紧了她的手,赵澜庭看向前方,眸色坚定。
这段时间在医院,跟她说了很多有关自己身世的事。
其中也包括那份从小就定下的婚约,还有两个家族之间的纠葛。
罂瑟从字里行间读出了很多不寻常,比如他就清楚的知道,此时在海滩的这份安静时光,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宁静罢了。
自从他们发生了亲密关系后,她的内心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自己的分量,欢喜之余,也逐渐变的患得患失,似乎更在乎他的感受和心意。
现在才刚刚开始,往后会面临很多艰难曲折的考验,赵澜庭疲于应付,心力交瘁时,会不会想起一切都是因为错过这场和Hohenzollern家族的婚约引起的?而促使他错过这场婚约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罂瑟不得不多想,人生还长,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而且他的未婚妻是一个那么优秀的人。
反观自己,就有些黯淡无光了。
“哥,你会不会后悔啊?”想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罂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掩饰不了任何情绪,无论是喜怒哀乐哪一种。
“你这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赵澜庭用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一阵气结,“没什么值得后悔的,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做过的选择也从来不会后悔。”
如此,罂瑟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虽然在他们的前方有未知的狂风骇浪,但是只要赵澜庭在身边,她就不会畏惧。
夜,伴着海浪潮水的拍打声,罂瑟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身旁一空,赵澜庭起身去了房间外,压低了声音,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是断断续续的哭声。
赵澜庭打开门走了出去,锁芯发出细微的声响,罂瑟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落地窗外的海面上闪动着银色的光芒,那是月光倾泻留下的。
等了一会,都不见赵澜庭回来,她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房间?去哪里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罂瑟显然是焦急的,她担心是Hohenzollern家族开始发难。
“没事,不要多想,小罂,好好休息,按时吃饭,我去利玛美亚,过两天就回来。”听筒里赵澜庭的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压抑和烦躁。
挂断电话后,罂瑟就在邦迪斯亚附近的海景别墅里等着,一等就是七天,这七天里,她每天就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潮起潮落,心境孤独又落寞,突然想起远在曌国的奶奶了。
自己从国外回来后就是受伤,好不容易把伤养好了,又遇上文绢那件事,接着又受伤住院。
一直到康复之后都好几个月了,才去老宅看了奶奶,这是两年分别来祖孙两个第一次见面。
少不得抱头痛哭,明明是罂瑟任性不肯回来,郑淑琴嘴上怨着,一口一个狠心的丫头,却抱着罂瑟不肯松手,恨不得把她疼进自己的心坎儿里去。
罂瑟心里难过的不行,她和赵澜庭的事,奶奶还不知道,真不敢预想那一天会是怎样的场景。
首先是大伯二伯,少不了他们的添油加醋,还有伯母们的冷嘲热讽,再有就是赵蜜儿,她会不会像对待文绢一样,恨恨地给她一耳光?
罂瑟每天都会想很多,可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想多了,只要奶奶接受就好了,其他人怎么看她也不在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自然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只是奶奶能不能承受得住?毕竟她和赵澜庭还是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且年龄还相差这么多。
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带给自己什么,那些伤害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是赵家不行,奶奶也不行,这些都是她的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