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站在殿门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往御书房去了。
殿内，片刻后。
姜嬛刚刚走出寝宫，一杯热茶还没下肚，就听宫女禀报，说是丽妃来了。
她眉梢微挑，刚送走一个浑身冒冷气的，又来一个心思惴惴的。
啧，她都要在这后宫里忙成总统了好不好。
“叫她进来吧。”
丽妃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宫装，不像往日那般明艳逼人，倒添了几分清丽。
她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眼神不似上次那般视死如归，倒多了几分惶恐。
“妾参见娘娘。”
“起来吧，坐。”姜嬛示意她坐下，让宫女上了茶点，“丽妃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丽妃抿了抿唇，低声道：“妾今日来，是想……想问问娘娘，关于之前妾所提之事，娘娘和皇上可有决断？”
她指的是指认太后，换取家族平安的交易。
姜嬛心中了然，这是来探口风，也是来表忠心的。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
“丽妃放心，你既诚心悔过，本宫和皇上心中自有考量，只是眼下时机微妙，有些事，急不得，需得静待其变。”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丽妃。
“更何况，树大根深，盘根错节，要想连根拔起，总得先把周围的土松一松，看清楚根须走向，你说是不是？”
丽妃是个聪明人，立刻听出了姜嬛话中的暗示。
皇上和皇贵妃已经信了她几分，但还在布局，要彻底扳倒太后，需要时间和证据，也可能需要她继续发挥作用。
她心中稍定，连忙道：“妾明白，妾一切听从娘娘和皇上安排。”
姜嬛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嗯，反应还算快，理解能力过关。
光给压力画大饼不行，也得给点实际甜头。
“你能明白就好，说起来，你近日也辛苦了。”
她说着，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把小厨房新做的几样点心，还有那罐上好的槐花蜜，给丽妃包一些带回去尝尝。”
丽妃闻言，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点心，还有新蜜？
本以为这辈子都尝不到的滋味，现在竟然又重新回到嘴里了？
这些日子她惴惴不安，躲着姜嬛，天知道想这口已经多久了！
姜嬛将她这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暗笑，继续温言道。
“这蜜口感清甜，最是安神，晚间兑水喝一盏，或能睡得好些。”
丽妃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谢娘娘赏赐，那妾就却之不恭了。”
她提着装满点心和蜂蜜的食盒回到自己宫中，屏退左右，迫不及待地先拈了块小巧的荷花酥放入口中。
酥皮化渣，馅心清甜，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
又打开那罐蜂蜜闻了闻，槐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当晚，她按姜嬛说的，用温水兑了一小勺蜂蜜喝下。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蜜真有奇效，又或许是暂时卸下了部分心理负担，她竟一连几夜都睡得格外安稳，那些纠缠她许久的，关于家族命运和过往罪孽的噩梦，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然而，丽妃这边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慈宁宫那边就坐不住了。
太后虽经接连打击，精神已大不如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对宫中的掌控欲却丝毫未减。
慈宁宫内，气氛比往日更加阴沉压抑，弥漫着一股陈腐药味与浓烈檀香混合的怪异气息，闻之令人胸闷。
太后穿着暗紫色的常服，斜倚在凤榻上，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
她听着心腹低声禀报近日各宫动向，听到丽妃屡次前往未央宫时，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冷光。
“丽妃那个贱人，最近往未央宫跑得很勤啊？”太后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冷意，“怎么，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把旧主一脚踢开了？做梦!”
她越说越怒，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去，给哀家把她叫来，哀家倒要看看，她长了几个胆子！”
丽妃收到传唤，战战兢兢地来到慈宁宫，一进门就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
太后死死盯着她，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丽妃，哀家待你不薄吧？怎么，如今看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就想另投明主了？”
丽妃吓得腿软，跪地辩解：“太后娘娘明鉴，妾不敢，妾身对太后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妾身只是奉皇上旨意，协助处理妃嫔事宜，难免要与皇贵妃娘娘打交道商议，妾绝无二心，还请太后娘娘明察啊！”
太后冷笑一声，竟挣扎着起身，拖着蹒跚的步子走到她面前，枯瘦的手指带着冰凉的温度，几乎要戳到丽妃的脸上。
“啧，瞧瞧这小脸儿，保养得真是越发娇嫩了，这水灵劲儿，宫里可没几个人比得上。”
她指尖冰凉，带着长指甲划过丽妃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哀家赏你的那些养颜丸，功效不错吧？这人哪，得了天大的好处，就得知道感恩，记清楚自己的本分是从哪儿来的，骨头是谁给的，背主忘恩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丽妃闻言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里衣。
“滚回去给哀家好好想清楚！”太后蓦地厉声呵斥，声音尖利刺耳，“要是敢耍什么花样，玩两面三刀那一套，哀家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丽妃魂飞魄散地出了慈宁宫，回到自己宫中时，脸色惨白如纸。
然而，她气还没喘匀，王德贵就来了。
“丽妃娘娘，皇上御书房召见。”
丽妃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刚被太后警告，皇上又召见？
她忐忑不安地，跟着王德贵来到御了书房。
霍临端坐于龙案之后，神色平静，直接将一份名单推到案前。
“看看吧，这是朕拟定的，第一批恩准出宫归家的妃嫔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