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的话,让太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脸色铁青,显然还想再说什么。
霍临却已端起了茶杯,一副送客的姿态。
太后只得强压着不满,悻悻离去。
霍临看着太后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一天天的,偌大皇宫就没一个省心的人。
他揉了揉眉心,还好姜嬛在他身边。
只要想到她,仿佛就能驱散心间的阴霾,有力气对抗世间种种。
他下意识就想往未央宫去,可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又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
霍临刚在御书房坐定,还没来得及翻开第一本奏折。
王德贵就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连通报都忘了。
声音劈了个八度,满头大汗好不狼狈。
“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霍临眉头一皱:“你家着火了?慌什么?”
“是……是明珠郡主。”
王德贵喘着粗气,“郡主她在御花园的揽月亭,挂、挂上白绫了,说要上吊,说皇上您要是真把她赐婚给那个威远将军的侄子,她就……她就死给您看!”
霍临:……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直冲脑门,太阳穴突突直跳。
多大的人了,还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出。
她以为这是唱戏吗?
霍临气得差点把手中的笔给捏断。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答应赐婚了?
那些蠢猪烂货想接近明珠,他第一个不答应好不好。
但事关朝政之争,定要答的慎重。
不过一句从长计议,分明是缓兵之策,明珠倒好,直接演上贞洁烈女了?
霍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要是出面,明珠肯定半个字都不听,只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他控诉,说什么逼婚没人性的废话。
得找个好脾气又冤大头还靠得住的人,去替他把明珠劝下来。
霍临烦躁地揉着额角,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听八卦的身影上。
“沈翊!”霍临脑中灵光一闪,扬声唤道。
“嗯?还有我的事?”
“去!”霍临一指殿外,言简意赅,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御花园,把那个要上吊的丫头给朕弄下来,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哄也好,骗也罢,只要让她闭嘴。”
沈翊挑了挑眉,明珠郡主那闹腾的威名,在宫里可是赫赫远扬。
这么一只话多的小麻雀,可不好捉啊。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皇上,那小祖宗闹腾起来,能把人耳朵吵聋了,臣不是想抗旨不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霍临心领神会,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少废话,快去,办好了朕库房里的那坛百年梨花白归你。”
沈翊眼睛一亮:“臣突然充满了力气!”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一阵风般飘了出去,动作快得惊人。
御花园,揽月亭。
明珠郡主果然正站在亭子里,脚下踩着个绣墩,脖子上松松垮垮地挂着一根披帛。
她一手抓着披帛,一手叉腰,对着围在亭子外急得团团转又不敢上前的宫女太监们,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嘹亮,中气十足。
“呜呜呜……你们别过来,都别过来!”
“皇上不疼我了,皇祖母也不疼我了,居然自说自话要把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要是嫁给他,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还不忘调整一下脚下绣墩的位置,确保自己站得稳稳当当。
那“白绫”也挂得松松垮垮,离勒紧脖子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宫女太监们围在亭子外,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上前硬拉,只能七嘴八舌地劝。
“郡主!郡主您快下来吧!”
“危险啊郡主!”
“太后最疼您了,怎么会舍得把您随便嫁人呢。”
“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先下来,有话好好说啊!”
……
明珠郡主充耳不闻,哭得更起劲了。
“呜呜呜,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是骗我的,皇上就是要把我嫁过去,呜呜呜……”
沈翊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站在人群外,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明珠郡主的哭戏,才慢悠悠地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我们明珠郡主吗?”
沈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腔调,不大不小,却恰好盖过了明珠郡主的哭声。
“大清早的,在这御花园里吊嗓子呢?这调门儿,不去戏班子真是可惜了。”
明珠郡主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瞪着沈翊。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吊嗓子了,我是在上吊,上吊你懂不懂!”
“上吊?”
沈翊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脖子上那条披帛和她脚下稳如泰山的绣墩。
该说不说,这小郡主还挺惜命。
“郡主,您这上吊的装备挺别致啊?这披帛,是江南进贡的云锦吧?这绣墩,是紫檀木雕花的吧?”
明珠郡主被他噎得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我想死的体面一点不行嘛,反正……反正我就是不活了,皇上要是不收回成命,你们谁来劝都没用!”
“死?”沈翊慢悠悠地踱步上前,仰头看着她,“行啊,您死一个我看看?我保证不拦着。不过……”
他话锋一转,拖长了调子,“您要是真死了,可就吃不到庄妃娘娘做的新吃食了。”
明珠郡主的哭声瞬间卡壳,眼睛瞪得溜圆。
“新……新吃食?什么新吃食?”
沈翊见她上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
“哦,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庄妃娘娘今儿个心情好,又在小厨房里捣鼓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叫什么蛋糕的,啧啧,那香味儿,据说飘得满未央宫都是,甜丝丝的。”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咂咂嘴,仿佛真的尝到了那美妙的滋味。
明珠郡主听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那是什么?好吃吗?比上次的炸鸡还好吃吗?”
这可是庄妃娘娘做的新吃食啊,要么上吊这事再缓缓?
她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什么寻死,什么赐婚,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真要死,也得吃饱了再死。
沈翊看着她那副馋猫样,心中暗笑。
“好不好吃,您自己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他故意顿了顿,瞟了一眼她脖子上的披帛。
“但您要是继续在这儿上吊,等您吊完了,那新吃食估计也被人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