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红英觉得自己在至诚医院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而且她现在又很想要报复,这两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使她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宋秀做工伤鉴定竟然没有开膛破肚,竟然一点都不受罪地就做完了,这让她感觉到很不过瘾。另一方面,牛大头竟然和刘大顺联合起来对付她,最后使她当面出丑了,她想自己一世魔头,竟然被这两个小魔头给欺负了。
回到家,她心中强烈的不满竟然无处释放,只能先忍气吞声地决定在开庭的时候再找他们麻烦。如今,她又要面临一个麻烦,这个麻烦来自自己的家里。前段时间,她心血来潮地决定再养一批牲畜,做着自己发家致富的美梦。驴是不能养了,因为骗不来了。怎么办,那只能养一些不太值钱的小动物了。
但是鸡不能养,因为席红英发现自己和黄鼠狼一样爱吃鸡,如果养鸡的话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兽欲,这批鸡恐怕活不到成年。那就只剩下鸭和鹅了,但因为鹅比鸭贵,所以最后决定养鸭。
她于是买了几十只鸭子在院子里直接养了起来,养了一阵子,发现这批鸭怎么和他们夫妻一样,不孕不育,眼看鸭子已经到了下蛋的年纪,可一个个还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内心黑暗的人总喜欢把别人也想黑暗,她怀疑这批鸭是不是遭人下毒了。为了查明真凶,席红英专门从田黄村里请来了兽医李大夫。
李大夫是田黄镇出名的兽医,尤其是在牲畜家禽不孕不育方面造诣颇高。在来之前,李大夫把所有关于鸭子不下蛋的原因全都罗列了一个遍,准备大显身手。可是来到之后发现,自己准备的知识一点都没用到,一通忙活,还是找不到这群鸭子不下蛋的原因。
席红英说:“大夫啊,这不孕不育会不会传染啊?”
李大夫正抓起一只鸭子做着研究,听到她这么一问,他把鸭子放下,然后反问道:“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席红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就不孕不育,是不是我们传染的?”
李大夫被逗乐了,说:“不会,放心吧,你们是无辜的。”说着又抓起一只鸭子研究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席红英就放心了,那么现在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就是她所猜想的,有人下毒。
“那会不会是……会不会是有人下毒?”席红英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李大夫,说她家在村里有好几个仇人,自己的不孕不育和鸭子的不下蛋可能都是因为某一个仇人下毒了。
李大夫忙着给鸭子看病,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在他的努力下,几乎所有的鸭子都被他看一遍了,也终于找到了鸭子不下蛋的原因。
“你家这群鸭子哪里买的?”李大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席红英说:“在亲戚家买的,怎么了?”席红英家有一个开鸭场的表侄,这群鸭子其实是她向表侄赊的,还没有给钱,说要等这批鸭子卖了才给。
李大夫打开了水龙头,洗了洗手说:“原因找到了,你这个亲戚有点不靠谱啊。”
“怎么了?是什么原因?”
李大夫洗完手,直起腰来,刚才一直在抓鸭子,把他累得不轻,叹了口气说:“他卖给你的鸭子都是公的,当然不会下蛋了。”
听闻此言,席红英火冒三丈,通常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可没想到现在倒被自己表侄给骗了。她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个表侄简直比宋秀他们还要可恶。又想到自己家的鸭子就要和她家一样,一辈子就只能不孕不育了,只能把它们给吃了。
她在院子里不停地咒骂着自己的表侄,从上到下几乎被她骂了一个遍,可是她又觉得不过瘾,又开始骂起左非凡无能起来。左非凡在怀里双手掩耳,承受着早已习惯的谩骂。
李大夫无心听她在自己面前出洋相,皱了皱眉头说:“你先别骂了,先把诊费给我吧。”
“诊费?什么诊费?哦,你要钱啊……你又没把它们看好,你要什么钱?”席红英终于找到了新的发泄对象,表侄及其祖宗十八辈终于逃过一劫。
李大夫趔了趔身子说:“我给你的鸭子看病,你当然就得给钱了,原因我给你找出来了,治不好又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这批鸭子有问题。我又没法给它们变性,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席红英掐着腰,步步紧逼地说:“讲道理?这十里八乡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席红英不讲道理?你没给我治好,就别想要钱,你还什么名医呢,我看就是一个庸医,赶紧给我滚。”
李大夫行医数十年,还从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家,席红英这次算是给他上了一课。都说民间卧虎藏龙,他算是见识了。面对这样的人,他知道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而且他还还要赶去下一家,和她对骂几句后,自认倒霉,气哼哼地离开了。
席红英的怨气似乎还没有撒完,她现在恨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一时有点恨不完了。她恨自己的老公无能,当年给牛棚家驴下药的时候不仅没成功,而且还被吓破了胆,这次去邹城他死活都不敢去,说丢不起这个人。她不明白,跟她在一块怎么就丢人了,要是他能像别人的男人一样硬起来,她也不至于和女儿受那份气。
她还恨牛棚,如今因为他的儿子牛大头帮着刘大顺一家,现在就连牛大头她也恨了。这个小兔崽子,开着奔驰有什么好嘚瑟的,早晚她就会让他吃亏!
此刻,她看着满院的鸭子,想起了自己和左非凡。他们之间好像还真有点联系,一个是不下蛋,一个是不怀孕,都属于有蛋但没种。最近,女儿左来弟好像也在闹离婚,原因是因为没有给老公生出儿子来,婆婆不愿意了,她还没去闹,这又是一件烦心事。想起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陷入一片黑暗,毫无光明可言。
既然自己家是没什么希望了,那她也不能让别人好过。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和她作对的人都付出代价。
李大夫扫兴地骑着他的钱江摩托车向田黄而去,今天本来心情大好的他,心里被席红英搞得乌烟瘴气。田黄村还有一户人家,几头猪得做一下节育手术。她没想到席红英家的案子这么复杂,和另一家约定的时间已过,他必须尽快赶去。
正想着,经过母亲河那座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桥上站着一群人。他本来以为有人跳河,这些人是来围观的。可细一看,这群人都穿着西服,一想,跳河的话应该不用穿这么正式。
这群人突然统一转身,直勾勾地向河岸看去,李大夫发现,那个人正是镇长魏民生。这个镇小的好处就是,几乎每个人都认得镇长。
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但结合镇长之前的所作所为,他知道镇长应该在规划着什么。想镇长真是为了田黄镇的发展操碎了心,镇长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姓也好。魏民生,为民而生,一听就是百姓的父母官。
事实上,魏镇长确实在为田黄镇的未来规划着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