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杀伤力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歌声,吓得枝头鸟儿尽飞,人们纷纷驻足观看,好家伙,又是这娘儿们,种个树还能看戏,真爽。
周伟刚喝了一口水,被这一嗓子吼的他喝水呛到了,咳嗽几声,然后用挂在脖子上的一条破了个大洞的毛巾擦了擦嘴说:“你嚷嚷什么?啥事儿?”
“啥事儿你自己不清楚吗?全村都有树种,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席红英见周伟没有过来的意思,边说边往周伟方向走去。离得越近,她的嗓门杀伤力就越大,非得把周伟给震聋了不可。
周伟把锄头往地上一立,说:“为什么你自己没点数吗?之前开会的时候我说得很详细了,谁不参与开荒谁就别想跟着村里一起种,结果你当场就提出反对意见,当场就跑了。全村开荒的时候,你们家闲着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来,现在来问我为什么没有你,你说为什么?”
“当时是你同意我走的!种桃树也得有我家一份,不然我去镇里告你!”席红英指着周伟跳了起来,她可不管那一套。
村民们都围了上来,看她一蹦老高,都笑了起来。
周伟眉头一皱,说:“我同意让你走是不假,我同意给你种桃树了吗?你自己那么大年纪了,做事都不顾后果的吗?你还想告我,你去告吧。别去镇里了,咱镇里太小,接待不了你,建议你直接去北京。”
“说得好!哈哈……”村民们正好干活干累了,看看戏也是很好的。听到周伟不留一丝情面地怼她,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席红英眼睛一眯,咬着牙说:“你以为我真不敢去是吧?我一会儿就先去镇里,再去中央!我让主席撤你的职!反正我就是要种桃树!”
“你还种桃树,你不怕种了以后,晚上桃树枝儿被人家给折断那?还不得把皮都给你扒喽!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还要干活,走开。”周伟没空给她啰嗦,拿起锄头来继续刨坑。
村民们议论纷纷,席红英听到这话,知道周伟是有所指。如今人心所向,席红英的老奸巨猾显露出来,不能再自讨没趣了,否则就不好脱身了。
“你干吧!我这就去告你。”她指着周伟恶狠狠地留下了一句话,临走的时候还瞪了王寡妇一眼。把王寡妇瞪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心想她该不会晚上来割她家的树皮吧。
同样担心的还有刘富贵一家,作为村里席红英的重点关注对象,刘富贵他们深知席红英极有可能再来一次割皮行动。别人可以不防着她,但他家不得不防。
好在种树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提前定制了一批水泥柱墩,围绕着桃园埋了一圈。又买了加粗加厚的钢丝网,把桃园围起来。钢丝网固定在水泥墩上,没有专业工具是绝对打不开的。桃园靠近路的地方留了一个铁门,也用粗大的锁链锁住。
如此周密的防护下,刘富贵还是不放心,说一定要来地里住几个晚上,万一鬼鬼祟祟的席红英买了剪锁钳,这些钢丝还真就是形同虚设了。他要像牛棚学习,晚上准备“捉鬼”。
这鬼捉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来。春天乍暖还寒,虽然刘富贵盖了两层被子,但头还是有点冷。看来席红英最近对他家没有兴趣,刘富贵才决定回家睡觉。
席红英现在的心思确实没在刘富贵那里,因为村里没让她家种桃树,她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怪罪到了周伟身上。她还真去了镇里闹了一番,点名要见镇长,连副镇长见她,她都没有放在眼里,说副的不管用,要正的,不然就去中央上访。
接连在镇政府闹了几天,搞得大家无法正常办公。魏民生本来不想理她,因为周伟提前给他打了电话,向他说了席红英的情况。魏民生本来以为她闹几天见不到人就会自己放弃,谁知道她那么执着,天天在门口站岗一样地嚷嚷。不得已,魏民生才“接见”了她。
魏民生问她有什么诉求,席红英说她想要种桃树,魏民生说你们河西村不正在统一种桃树吗?跑镇里来闹什么,你这又是上访又是什么的,搞得你好像有多少冤屈一样,要门口摆了一架鼓,还不得让你给击破了。
席红英说:“镇长,我就是有冤,我比窦娥都冤。”
魏民生说,你说吧,冤屈何来,我会给你做主的。
席红英就把周伟不让她种桃树的“冤屈”一股脑儿地全给他说了一遍。说完以后,她见镇长表情还是很平静,又向他举报了周伟的另一令人发指的行为——他和村里的王寡妇有一腿,不然不会帮她种桃树的,他俩在地里种树的时候,眉来眼去,伤风败俗,搞得河西村乌烟瘴气,不得安宁。她说,村里的老少爷们全都可以作证,这样的干部,就应该开除,应该下地狱,否则对国家不利。
她义愤填膺,说得有鼻子有眼,没完没了。魏民生连忙打断她说:“知道了,我会调查的,如果真有这事儿,我会处理的,绝不会有任何袒护。但如果我查出来没有,有人故意在背后嚼舌根,故意污蔑我们的干部,我也不会放过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里的“他”很显然指的就是席红英,看着魏民生义正词严的语气,疾恶如仇的样子,席红英竟然心虚起来。她对于镇领导的“手段”完全不知,这事本来就是她杜撰,万一真查出来,别的倒没什么,种桃树是没希望了。
被镇长的气势所镇到,席红英往后趔了一下身子,但还是说道:“镇长,其实想想周书记还是挺好的,带领村里种桃树,你就给他说让我家也种上桃树就行了。至于他搞破鞋那事,可以先不管,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嘛。”
她说完,便小心地观察着魏民生的反应。但魏民生没有反应,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然后抽起了烟。
“镇长,那您先忙,我先走了哈,您别忘了给他说哈。”席红英起身,见对方依然没有看她。此时,她的“英勇”荡然无存。习惯和人吵架的她,没想到遇到了沉默的镇长,不知道这是什么套路,不敢再轻举妄动。
回到家里的席红英,越想越觉得憋屈。桃树没种成,周伟也没栽赃成功。刘富贵家的桃树虽然被她搞死了一批,但村里很快就又补上了,给他家造成的损失很小。现在全村的人都开始种桃树,如果再去剪刘富贵家的桃树的话,话估计会引起民愤。再说他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钢丝网,都给围住了,日后再说吧。
好在左来弟向她报告了一个好消息,说牛大头家的火锅店,终于挺不住倒闭了。
席红英笑笑,总算有了件让她高兴的事。她看着左来弟,说:“再等等吧,我要让牛家变成一只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