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从云清婳眼中无声滑落。
承基扭过脸,诧异地看着辞忧。
他一直以为妹妹任性妄为,却没想到妹妹的观察力比她还要强。
云清婳不动声色地擦去眼泪,“娘亲知道了。”
她讨厌这些让人难过的情绪。
心中又酸又涩。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何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心脏这么痛?
“娘亲,我们何时能再见面?”辞忧泪眼婆娑。
云清婳揩去她眼角的泪,温柔道:“娘亲一直都在关注你们,你们站得越高,越优秀,娘亲自然能看见你们。”
辞忧的鼻尖红扑扑的,她点点头,“我知道,娘亲商队的生意越好,娘亲便过得越好。”
她笑了,“对。你们日后要听飞霜姨姨的话,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朝臣抓住话柄攻讦你们。”
“嗯。”承基、辞忧含着泪颔首,显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飞霜,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云清婳握住飞霜的手。
飞霜垂眼看着她跟云清婳紧握的手,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主子放心。”
云清婳跟他们分开后,毅然决然踏上了归途。
塞外风沙迎面呼呼吹着,昼夜温差很大,天还没黑,云清婳就咳嗽起来。
“主子多穿些。”巧慧从随行的包袱里取出一件披风将云清婳身子裹住。
她又取出一瓶药塞进云清婳的手心,“幸亏谢大人准备了止咳药,他都料到了。”
云清婳打开药瓶,往嘴里倒了一颗药丸,她含在嘴里,喉间的瘙痒感渐渐消失。
她的脑袋倚靠在马车的角落,疲惫道:“表哥做的腌菜还不错,还有吗?”
“已经见底了,不过等咱们回到渔郡就又能吃上了。”巧慧笑着促狭,“怎么?主子这会儿想起谢大人的好了?”
马车外,段南天听到了动静,他隔着车窗调笑,“云小姐,可口的腌菜可不是普通下人能做的!”
云清婳的嘴角似弯非弯,“你们杀人被表哥看见了?这么帮他说话?”
巧慧、段南天听出了她的调侃,笑个不停。
提起谢泽修,云清婳的心中已然激不起波澜。
曾经她会看着谢泽修的脸频频出神,透过他,她似乎能看到姐姐。
可现在,她心中的执念已经消除。
姐姐就是姐姐,表哥就是表哥。
谢泽修就像是潺潺的溪流,自上而下缓缓流着,宁静温和,让她纷乱的心骤然平静。
她将披风往身上裹了裹,轻声说:“我不想害他。”
巧慧心疼地看着云清婳。
……
另一边。
飞霜给承基、辞忧擦拭了小脸,确定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哭泣过的痕迹才将他们带回府衙。
“两位殿下,您们不会说漏嘴对吧?”飞霜笑问。
两个孩子机灵地眨眨眼,“我们还担心飞霜姨姨说漏嘴呢。”
飞霜有些无奈。
跟预料的一般,三人回到府衙,就被裴墨染召见。
裴墨染的目光带有侵略性地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没做停留,“你们跟宋小姐道别了?”
“是,两位殿下吃了宋小姐送的蜜瓜,听闻她要离开,所以前去道别。”飞霜福福身。
他颔首,眼神凌厉地刺向承基、辞忧,“你们可有什么话,想跟爹爹说?”
“……”承基、辞忧微微一怔。
“没有。”辞忧缓缓摇头。
承基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父皇,我昨晚批阅的奏折您看了吗?我遇到些问题,尚不能理解。”
裴墨染的眸子黑沉下去。
“莫要太过吹毛求疵,你批得不错。”他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感情,“退下吧。”
“是。”
三人离开书房的一刹那,不约而同地吁出了一口气。
所以,测试通过了?
皇上打消怀疑了?
而裴墨染却瞥向一侧的王显,“备马!朕要去找蛮蛮!”
王显的瞳孔一震,他很是惊讶,“嗯?”
“快去!”他低吼。
他今早救灾时,无意中听见康宁郡商会的老板闲聊,他们说,渔郡的宋老板美若天仙。
那时,他便笃定了宋思慕的真实身份。
方才,虽然承基、辞忧掩饰得很好,但他一眼便看出他们哭过。
裴墨染上马前,诸葛贤匆匆赶来,“皇上,您确定了?”
“嗯。”他颔首。
诸葛贤似乎早有预料,脸色十分平静,他拱手道:“敢问皇上追上皇后娘娘之后,打算如何处置?”
裴墨染心急如焚,“之后的事,之后打算!朕已经等了五年了,朕等不下去了!”
五年前,他留下了玉容,也就是赵婉宁。
不是因为念旧,更不是因为心软。
而是他觉得怪力乱神之说颇有意思,或许将来能用得上赵婉宁。
直到蛮蛮“自焚”,那时他询问了赵婉宁借尸还魂一事,赵婉宁和盘托出,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说,这个世界其实是个话本子,他是男主角、谢容音是女主角……可赵婉宁、裴云澈、苏采薇三人阴差阳错逼死了谢容音,一切轨迹都改变了。
那时,他的灵窍似乎被打开,话本子里原本的剧情如烟花一般在他的脑中炸开。
他才明白,赵婉宁、蛮蛮或许都是外来的人。
她们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皇上如若真的在乎皇后娘娘,何不放过她?”诸葛贤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五年,皇后娘娘的心病好了,人也康健了,性格也开朗了。”
“皇后娘娘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精通三种外邦话,走南闯北,眼界比世上九成男人还要开阔!您忍心剥夺她的自由,把她困在深宫,然后重蹈五年前的覆辙吗?”
“五年前,皇后娘娘的郁结绝对不是假的,上一次是假死,可这一次就不一定了。”
裴墨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低吼:“住口!诸葛贤,你是在威胁朕吗?”
诸葛贤的身躯一震,他连忙跪下。
庭院中的所有宫人、侍卫纷纷俯首跪下,大气不敢出。
“老臣不敢!”诸葛贤的声音微颤,显然被吓得不轻。
裴墨染怒吼:“诸葛贤!你想死吗?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说话?帮她逃离朕?你究竟是谁的臣子!你究竟在为谁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