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血蟒山,血狱窟深处。
此地已非人间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灵魂焚烧后的焦糊恶臭。
石窟中央的诡异血池,翻滚沸腾着无数痛苦挣扎,无声尖啸的怨魂。
王乾盘坐于血池中央一块凸起的黑曜石上。
他枯槁如千年干尸的身躯,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紫色血纹,那些血纹如同活物,在他焦黑的皮肤下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将一股股精纯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能量泵向丹田处。
丹田处布满深可见骨黑色裂痕的暗红“伪府晶核”正发生剧烈的震动,好似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呃…啊!”王乾猛地睁开眼,深陷的眼窝中,血红的瞳孔放大到极限,里面没有半分理智,只有最原始的嗜血与疯狂。
“血气…给我!”
狂暴的吸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石窟穹顶镶嵌的数百颗人头大小,散发出同源血脉气息的暗红晶石齐齐巨震。
一缕缕肉眼可见,蕴含着蓬勃生机的淡金红色血气,如同被无形巨手强行从晶石中抽出,汇聚成数道洪流,尖啸着注入王乾体内。
“嗡!”
血池轰然沸腾。
池壁上那些扭曲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血光,强行束缚着即将爆发的能量风暴。
王乾枯瘦的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紫色血纹亮得刺眼,一股远超伪紫府初期,无限接近真正紫府却又充满暴戾与不稳的毁灭性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横扫整个血蟒山。
血蟒山,东库。
王烈夫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手中一枚遍布裂痕、彻底熄灭的暗红命晶。
这是他幼子王晖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脚下几个负责看守血池核心阵法的筑基修士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老…老祖宗气息…更可怕了!”一个修士牙齿打颤,“刚才那抽取生机的波动…核心阵眼的三块‘子母煞源石’…裂了一块!”
王烈夫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哀痛被更深的惊怒取代:“裂了?!”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子母煞源石是维系整座血蟒山防御大阵和血傀部队行动的核心能源。
一旦出现问题……
“报!”一个王家子弟连滚爬爬撞进来,面无人色,“啸…啸长老的人…强闯西库血材司!打伤了我们的人,抢走了三匣上品‘血髓晶’和…和一枚备用的煞源石!”
“王啸!”王烈夫须发戟张,狂暴的筑基巅峰气势轰然爆发。
“敢趁火打劫?”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点燃的怒火烧尽。
老魔抽他儿子的命,王啸这狗贼还敢趁机动他的根基。
杀子之仇,夺财之恨!
“传令!”
“甲字血傀卫队!随我去西库!王啸一脉…格杀勿论!”
几乎同时,西库深处。
王啸脸色阴沉如水,看着手中一枚碎裂的玉符。
那是他嫡孙王厉的本命魂符。
“老不死的…我孙儿定是被你炼了!”他将那备用煞源石紧紧攥在手里,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烈夫那蠢货的幼子也死了…好!很好!那就拼个鱼死网破!来人!启动‘七杀’血傀!出发东库!王烈夫!”
东库通往西库的一条主矿道内,一时间煞气冲天。
王烈夫浑身浴血,手中一柄燃烧着血焰的长刀将一个挡路的西库修士劈成两半。
他身后是上百具面目狰狞、浑身覆盖血色骨甲的血傀,眼中跳动着嗜血的红光,如同最忠诚的杀戮机器,默默地碾压着前方王啸派系的防线。
“王啸!滚出来受死!”王烈夫怒吼,刀锋直指前方矿道尽头严阵以待的西库守卫。
就在此时,矿道顶部通风口细微的阴影里,一截漆黑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探出。
藤蔓顶端,一朵诡异的、布满银纹的血色花苞微微裂开。
噗!
一股肉眼几乎难以察觉、混杂着暗红雾霭和细微电弧的粉尘,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迅速融入矿道内本就浓郁的血煞之气中。
粉尘飘过一队正嘶吼着冲向东库血傀的普通王家修士,他们毫无所觉。
然粉尘飘过最前方那几十具如同血色磐石般矗立的“甲字血傀”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嗡!
原本整齐划一、沉默如山的血傀方阵,猛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冲在最前的几具血傀,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滞。眼中跳动的嗜血红光骤然闪烁不定。
被雷毒花粉影响的血傀并非同时失控,但混乱如同瘟疫般在紧密的阵型中急速蔓延。
前一秒还在并肩冲锋的“战友”,下一秒就可能被身后动作变形,陷入狂暴的同类撕碎手臂。
“怎么回事?”王烈夫惊怒交加,一刀劈飞一个失控扑来的低阶血傀,看着自己麾下最精锐的部队陷入自相残杀的混乱,疑惑顿生。
“是花粉!有毒!”一个眼尖的西库修士指着矿道顶尚未闭合的通风口尖叫。
更多人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东库血傀竟然在倒戈相向?
西库守卫一时间竟忘了攻击。
“王烈夫!你的好狗!”王啸的身影出现,声音带着愤恨和怨毒。
他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给我杀!趁他病,要他命!血傀失控了,那就杀光他们!”
西库守卫如梦初醒,各种法器、符箓的光芒轰然亮起,朝着混乱的东库血傀和惊怒的王烈夫等人不要命地倾泻过去。
原本计划中的攻防战,瞬间演变成三方混战。
矿道内血肉横飞,怒吼、惨叫、金铁交鸣声不断。
血失去稳定指令的血傀如同脱缰的凶兽,不分敌我地攻击着视野内一切活物。
血狱窟外,厚重的晶石门扉被狂暴的能量冲击得嗡嗡作响,门缝里渗出浓郁如血的红光。守护在此的最后两名王家死忠长老面如死灰,感受着门后那越来越恐怖、越来越不稳定的气息,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其中一人腰间悬挂的传讯玉符疯狂闪烁,里面传出各处告急的嘶吼和绝望的求救。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其中一人猛地一咬牙,转身就逃。
什么家族,什么忠诚,在伪紫府彻底失控的自爆面前,都是尘埃。
另一人绝望地看着同伴消失在黑暗甬道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仿佛随时会爆开的晶石巨门,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也崩溃地连滚爬爬地追了上去。
血狱窟深处,王乾对山外王家内部爆发的血乱与崩塌毫无所觉。
他所有的心神,所有的力量,都被强行束缚在体内那枚即将破碎的伪府晶核中,想要修复逐渐破损的丹田。
雾锁湖畔,夏景行盘坐于湖心玄龟石上,膝前青鸟弓横陈,几支新淬炼完成、箭头隐隐缠绕暗红电芒的箭矢静静躺在身侧。
“仅是添了点小火,没成想,王家内乱越发严重!”他嘴角轻勾,已经能够想象到此时王家内部的混乱。
王家虽侥幸成了清泉郡唯一拥有伪紫府的家族,但却毫无家族底蕴风采,想要一统整个清泉郡实在是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