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随意的将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请到家中,难道不怕你的夫君……”冯苍坐下来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完。
“我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仆润垂下头来,面颊泛起一抹绯红,“夫君他……很少来这里。”
“偌大的庄园,只有你和几个下人们居住,不寂寞吗?”听她这样说,冯苍暗自欣喜不已。
“我已经习惯了。”仆润的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伤感,让冯苍倍加怜爱,“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夫君就更加疏远于我。”她没有将卢建曾经想要休了她这件事告诉冯苍。
“其实这样更好,我每日都在这所别院里读书,种一些花草,反而少了许多烦恼。”仆润淡淡地笑着,像一朵淡雅的茉莉,“还是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虽然我是常年居住在这个偏僻之地,可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辅国大将军的英勇之举呢。”
“是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冯苍轻轻地搂着她,沉浸在她的温柔里。
“大邑城的每个街坊都有搭台唱戏的戏班子。来到西平坊的时候,我专门出去看过。还有人扮演你和一个叫做黎烁的将军呢!”此时仆润的神情像极了冯苍刚与她相识的模样。
冯苍乐的笑出声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润儿,此生能再与你相见真好。只是……只是你已经成了他人的妻子。”他拉起仆润的手,一抹忧伤爬上他英俊的面容。
“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仆润的目光清澈而纯真,“你可以时常来我这里做客。”
“我……我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留在大邑了。”冯苍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不知是为了仆润还是为了高真真,或是为了他自己。
“这是为何?”仆润被他那副阴冷的模样吓了一跳,似乎看到了他的另外一张面孔。
“大将军让我前往禹州担任刺史。”告诉我,你会陪我一起前往。
“禹州刺史。”仆润只是失落地重复着他的话。
“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冯苍为自己疯狂的举动感到羞耻。他望着她的眼神过于炽热了些,有种进攻的压迫感。
“这……这如何使得?”仆润再一次被他吓到,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我现在是车骑大将军,更是高东丽的手下,难道连自己喜爱的女子都得不到吗?”你真卑鄙,冯苍心中另一个声音告诉他,难道你要将仆润当作高真真的替代品吗?
“虽然我的夫君几乎从不来看我,但我与他还是有夫妻的名分……”仆润为他的鲁莽惊讶不已,感到面前的这个人变得陌生起来。
“你的夫君还有他的父亲都是朝廷的罪人,”冯苍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你跟着他们必然不会长久的。据我所知,卢建在外面早就有女人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这番言语一定狠狠地刺伤了仆润,让她变得疯狂,或者大哭一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话并没有给仆润带来情绪的起伏。
“还是不要说这些了。今日就在我这里用午膳吧。”仆润转过头去,吩咐身后的丫头多准备几道菜。
太阳从东方渐渐落到西方,庄园外面空旷的土地上一片宁静祥和。
冯苍在这所庄园中逗留了很久很久,直到城南的鼓声响起,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润儿,”冯苍握住她的双手,“我明日还会来看你的,我会等你的答复,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你快走吧,”仆润送他出门,“此处虽然地处偏远,可也难免会有街坊邻居路过,若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你一定会跟我来禹州的。”冯苍再次将她搂住。上马离去之时,兴奋之情一落千丈,化为无尽的空虚。
“冯将军,要回府吗?”叱列奴问道。
“回府,喝酒!”冯苍踢一下马肚,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天色已晚,但高东丽他们尚未离开皇宫。太后叱罗氏格外喜欢高真真,在九华殿内大摆宴席,将她留了一整天。
“大将军,”宴饮之时,陪同高东丽一起前来的高思危走了进来,对着他耳语一番。
“启禀太后、皇上,臣的府上来了一名贵客,恐怕接下来就不能陪你们了。”因为饮酒的原因,高东丽的脸颊红润。
“大将军去忙吧,把郡主留下就好。”叱罗氏说道。
“那臣就告辞了。”高东丽看一眼强颜欢笑的女儿,满意地离席而去。
然而他并没有出宫门回府,而是转了一个弯向嘉宁殿的方向走去。
“大将军究竟是何居心?”高东丽刚一进殿,郦姝就直言不讳地发问。
“皇后娘娘指的是?”高东丽故作不知。
“你把女儿送入后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郦姝步步紧逼。
“原来是这件事。”高东丽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她,“把女儿送入后宫自然是想将她许配给当今圣上。娘娘难道为此事生气?”
“天下有这么多男子,为何偏偏将她许配给皇上?”郦姝恶狠狠地问。
“天下的男子数不胜数,可是以我高东丽的身份,又有哪个男子能配得上我的女儿?”高东丽面露轻浮之色,“皇后又不爱那个男人,莫非还会吃醋?”
“大将军,算我求你,不要与我为敌。”郦姝走近他的面前,“后宫的女人已经很苦了,不要再为难我,好吗?”我从不向他人示弱,高东丽,你可千万不要不识相。
“我怎会与你为敌?”高东丽顺势搂紧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贴向自己,“乖乖的做我的女人。如果哪一天我当上了摄政王,一定会让你做摄政王的王妃。”
“你把我当什么人?”郦姝胸口起伏,但声音依然纤细,“我们郦家世世代代都是名门望族。不要以为你坐上辅国大将军的位置就能为所欲为,别忘了你能走到今天是靠了谁的扶植。若是没有我父亲,你至今也不过是个芙蓉谷的胡人首领。”
“芙蓉谷的胡人,”这句话激怒了他,高东丽摸一把嘴角,目光如狼,“我正是要让你屈服在我这个胡人的身下。”
“滚!”郦姝丧失了最后的耐心,压低声音说道,“滚出我的嘉宁殿!”
“你可不要后悔!”高东丽最后看一眼郦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金马门外,秦山早就在车里睡着了,直到高东丽拍他的脑袋,他才猛地惊醒。
“打道回府!”高东丽命令道。
回到府中之后,高东丽直奔一间密室而去。
“大将军,东西都准备好了。”透过烛光,听到密室门打开的柳然迎上前来说道,“跟上回一样,大将军需要虔诚地祭拜天地,然后亲手将金水浇铸到模子里就好。”
高东丽跪在软垫上,双目紧闭。上次铸造金身失败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生平第一次,他不愿意相信天命,而是私下里命令柳然再次为他准备好铸造金人的工具。
虽然将高真真嫁给皇室是一条通往权力顶端的路子,可这条路毕竟太长了。就算她出嫁之后立即怀孕,也要等上一年的时间才行,而且她生出来的也不一定是皇子。
若是我这次成功的话,就无需被动的等待这么长的时间,时间越久,变故就越大。
高东丽深呼吸几下,让自己放松下来,紧接着站起身来,接过柳然递给他的陶罐,将滚烫的金水倒入模子中,紧紧地盯着模子的变化。然而结局却与上回一样,金水像一摊烂泥一样堆砌在一起,根本无法成型。
“难道我注定没有做天子的命?”高东丽像是遭到了雷击一般,脸色煞白,浑身绵软无力。
“天意如此,还望大将军切莫介怀。”柳然惶恐不安地双膝跪地。
高东丽丢下陶罐,丧气地步出密室。过了许久,柳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今晚没有月亮,除了院落里的石灯之外,四周没有一丝光亮。就在他出府门之时,一只大手将他的手腕握住。
“什么人?!”柳然弹开一步,差点大叫出声。
“我。”冯苍拉下黑色的斗篷,露出白皙的面孔,“上车。”
“你差点把我吓死。”柳然赶紧钻进车厢,“今日一天没见到你,去了何处?”
“先回答我的问题。”冯苍不理会他的问话,“他将你叫去做了什么?”
“你这是在监视我吗?”柳然警惕地看着他。
“非也,我听说他去了皇宫,很晚都没回来,所以一直在府门外守着,结果却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冯苍吸一口气,“说吧,你们占卜到了些什么?不要吃惊,我闻得到你身上那股巫师的味道,每次你行占卜之事,身上都会留下那种味道。”
“真拿你没办法。”柳然捋一把胡须,“好吧,我告诉你。大将军让我帮他再次铸造金身。”
“哦?上回不是失败了吗?他还不肯死心?”
“是啊,因为这是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柳然停顿一下,“不过这回还是失败了。”
“是你搞得鬼?”冯苍直视着柳然。
“什么叫做我搞的鬼?难道你希望他成功吗?”柳然反问他。
“你是如何做到的?”冯苍面无表情地问。
“这可是独家秘籍,绝不外传。”柳然将双手抱于胸前。
“谁想学你那些鬼把戏。”冯苍故意激他,“也就是我,对你颇有一番崇拜之情才好奇问上一嘴,爱说不说。”
“好吧,我告诉你。”柳然向他身旁凑近一些,“黄金是极为柔软之物,熔为金水之后本就难以浇铸成型。”
“那为何拓跋明可以浇铸成功?”话刚说出口,冯苍就悟到了其中的奥妙,“你往其他人的金水之中加了其他的东西。”
“果然聪慧。”柳然微微一笑道破天机,“当今圣上的金水之中掺杂了铜。”
“原来如此,”冯苍恍然大悟,“可我至今不知我们这样阻挠他称帝会不会是个错误,毕竟我们是他的亲信,若是他如愿以偿的当上帝王,对我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贤弟还是过于天真了,主公就算是当上了帝王,也未必会对我们抱有感恩之心。”柳然叹息道,“既然贤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我也就把主公无法当帝王的理由全都告诉你。
主公虽然勇猛无敌,可性格暴戾、不擅笼络人心,在朝堂之上树敌过多,此为其一;
夏国经历了几番风雨过后,我们的势力虽然占据半壁江山,可四海之内的臣民依然心向皇室,而非胡人出身的主公,此为其二;
我夜观天星象,紫微星辰虽然黯淡无光,但并没有为异星取代的迹象。”
说完这些之后,柳然将声音压到极低,“而且,我偷偷为主公卜过一卦,他不仅没有帝王之运数,而且命数也不长久。”
“那依柳兄之见,紫微衰退之后,谁才是入主天下的真命天子?”
“天机,不可泄露。”柳然眯起眼睛,不再继续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