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铭拿起放在门口柜子上的车钥匙，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最终选择了步行。
五月的湘市，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走一走也许能平复一下他那狂跳不已的心脏。
门关上的那一刻，藤原武的笑容逐渐收敛。
他望着门口，眼神复杂。
即使是他这样年纪尚小的少年，也能感受到路铭身上那种矛盾的气息——既强大到能与神明比肩，又脆弱到会为了一次普通的见面而紧张不已。
“希望你能得到一点快乐，路哥，”藤原武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与理解，“在这个即将天翻地覆的世界里。”
然后，他重新躺回沙发，打开了另一包薯片，试图用食物填满心中那种难以名状的空虚和对未来的隐约恐惧。
电视屏幕虽然已经黑了，但那个巨大的坑洞，那个曾经是一个国家的地方，依然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而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下午，湘市的阳光如同一位固执的拜访者，不请自来，长久不散，热烈而不容拒绝。
路铭站在酒店大堂，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形象。
褶皱、发型、领带结的位置…一切都无可挑剔，却又让他忍不住想要调整。
前台的工作人员悄悄交换眼神，微笑着看这位英俊的年轻人在镜子前紧张地踌躇，仿佛他即将参加的不是一次普通拜访，而是某种决定命运的大事。
“先生，需要我们帮您叫车吗？”
前台小姐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温柔而专业。
路铭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不用，谢谢，我想走走。”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湘市的热浪立刻包围了他。
阳光毫不客气地拍打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在嘲笑他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穿西装。
五月的湘市，已经提前进入了夏天的节奏，热烈而直接，不给人任何适应的余地。
路铭东扯西扯，总算出了门。
临走前，他找了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检查钱包、确认手机电量、询问藤原武有没有什么需要带回来的东西…仿佛只要推迟一分钟，他就能多积攒一分勇气。
湘市很热，一直都是这么热，太阳也一直是这么烈。
这座城市像一个永远热情过度的大男孩，不懂得收敛，不知道节制，永远用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它的活力。
路铭的衬衫后背已经微微湿透，但他并不感到不适。
相比俄罗斯的严寒，相比与神明对抗时感受到的那种宇宙级别的压迫，这点热不过是生活的小情调罢了。
他漫步在熟悉的街道上，每一个转角都带来回忆的片段。
思绪被一个热情的女声打断。
“买花吗！这位小哥哥，买花吗？”
路铭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湘市老城区的步行街。
一家装饰精美的花店就在眼前，门口摆放着各色鲜花，色彩斑斓，香气扑鼻。
花店的招牌是手绘的，带着一种温馨的复古感，藤蔓和花朵的图案缠绕着店名“明媚花坊”。
店主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性，穿着碎花连衣裙，头发挽成一个随意却不失优雅的发髻，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脸侧。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眼角的笑纹不是瑕疵，反而增添了一种生活的温度。
看到路铭停下脚步，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容越发灿烂。
老板娘热情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多年做生意培养出的敏锐洞察力：
“这位先生看起来很着急呢，是要去见重要的人吧？”
路铭被看穿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做了二十年花店，看人比看花还准。”
老板娘自豪地说道，手指轻轻抚过一朵盛开的玫瑰，“特别是那些要去见心上人的年轻人，眼神都藏不住事。”
路铭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些色彩各异的花朵，突然意识到空手去见江绾似乎不太礼貌。
“买吧。”
他轻声说道，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买哪种？”
老板娘立刻进入了专业状态，目光敏锐地打量着这位特殊的顾客。
“嗯……”
路铭从没有选择困难症，也不怎么社恐。
他可以在神魔交战的混乱中分析局势、制定策略；可以在面对远古魔神时保持冷静、果断出击；可以在与赫尔墨斯这样的古老神明谈判时寸步不让、坚守原则。
但只要关于江绾，所有的理智和决断力就像五月的雪一样，转眼消融得无影无踪。
“送给女朋友？”
老板娘试探性地问道，眼神中带着善意的好奇。
“不算。”
路铭的声音低了几分，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
“想表白？”
“不是。”
他摇摇头，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板娘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不是送给女朋友，也不是送给喜欢的人？”
路铭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在透过城市的喧嚣看向那个遥远的山头，那个可能有她身影的地方。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融入午后的微风中：
“是女生，是喜欢的人。”
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纠结、痛苦与眷恋。
喜欢，却无法在一起；牵挂，却必须远离；想要守护她的笑容，却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最大的威胁。
在选择与神明对抗的那一刻，路铭就已经告别了普通人的生活，告别了与江绾在一起的可能。
老板娘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我懂，我懂”的表情，那是历经世事的人才有的通透。
她没有追问更多，而是轻轻拍了拍路铭的肩膀，然后在花海中熟练地穿梭，最终停在一束小小的白色花朵前。
她轻轻指向那些小巧精致的白色花朵，它们看起来并不张扬，没有玫瑰的热烈，没有百合的高贵，没有郁金香的华丽，却有一种纯净得近乎透明的美丽。
“小雏菊的花语是‘隐藏在心底的爱’，”老板娘的声音温柔而善解人意，“它代表着纯真、忠诚和永不言弃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