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女子腰际鳞片泛着珍珠母的虹彩，尾鳍扫过沉船桅杆时带起细碎气泡。
当那抹身影突然折返，隔着玻璃与少女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绾感觉有冰凉的水流漫过脊背。
“学长快看！她在对我笑！”
温热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江绾的倒影与美人鱼重叠成奇幻的叠影。
人鱼忽然调皮地吐出串气泡，尾鳍轻摆游向高处，发丝间缠绕的荧光水母随之明灭，仿佛将银河披在了身上。
路铭低头看着衣袖上被攥出的褶皱，又望向少女映满碎光的侧脸。
立柱阴影里，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指甲划过的手腕，那里还留着淡淡的，桃子味的痒。
路铭后颈忽然沁出薄汗。
此刻本该警惕地扫描逃生通道的瞳孔，正不受控地聚焦在少女鼻尖将坠未坠的水珠上。
训练有素的肌肉记忆在叫嚣——当江绾扯着他冲向人造珊瑚礁时，他本该反扣对方手腕实施擒拿，而不是任由体温透过两层衣料灼烧肋骨。
“学长快蹲下！”
江绾突然拽着他衣角往下扯，发顶翘起的碎发扫过少年喉结。
路铭条件反射绷紧腰腹，这个在面对狼人利爪都未曾弯曲的脊梁，此刻却顺从地折成与少女平视的弧度。
玻璃幕墙那头，荧光水母正进行着迁徙表演。
江绾整个人趴在观景台上，淡粉裙摆随着晃悠的小腿泛起涟漪：
“你看那只伞膜鼓鼓的，像不像我们昨天吃的珍珠奶茶里的芋圆？”
她突然转头，珊瑚色嘴唇距离他耳垂不到十公分
“学长当时还和那两个小屁孩抢最后一口，还不是我..."
路铭喉结滚动的声音惊动了空气。
此刻这些记忆却化作带电的水母触须，顺着脊椎攀爬进他试图封存的情绪禁区。
路铭垂在身侧的手掌蜷成拳头，指甲深陷进当年被酸液腐蚀留下的疤痕——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经历过37次骨折修复，却抵御不住少女转身时扫过他掌心的发梢。
当江绾拽着他挤进沉船主题隧道，幽蓝光影如液态包裹周身时，路铭终于看清自己摇摇欲坠的防线。
少女蹦跳着追逐鳐鱼投下的阴影，运动鞋在地面敲击出轻快的鼓点。
“抓住啦！”
江绾突然回身扑来，带着海盐焦糖爆米花的甜香撞进他怀里。
路铭被冲击力抵在仿生珊瑚墙上时，听见防护服都未曾拦下的心动，正震耳欲聋地敲打着三十七处旧伤疤。
少女毫无所觉地举着手机，屏幕里是他们与虚拟虎鲸的错位合影。
她耳后碎发黏着细亮的水珠，随笑声轻轻震颤：
“这张要设为手机屏保哦！”
路铭望着照片里自己未来得及藏好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比任何一次与怪物激战都更失控的坠落。
隧道尽头泄进的天光中，江绾转身时扬起的发丝勾住了路铭那伊西斯学院的校徽。
当校徽的绶带与少女草莓头绳缠绕成结的刹那，路铭放任自己抬起的手掌最终落在她发顶——这次不是为了拂去狙击镜上的尘埃，而是替她摘下一片闪着虹彩的人造水母鳞片。
人群流动，路铭只觉得脑子一抽，这段记忆瞬间爆炸。
赫尔墨斯的声音再度传来
“OK，接下来就是第二段记忆了。”
暮春的霞光浸染着R国古都，青石板铺就的巷道蜿蜒至垂樱深处。
江绾踩着木屐踉跄两步，浅樱色和服下摆扫过路铭的西装裤脚，金鱼袋纽扣在腰间叮当作响。
她第三次去扯松垮的衣领时，指尖被突如其来的温热覆住。
“领口要这样系。”
路铭的吐息拂过她耳后未盘起的碎发，修长手指灵巧地穿梭在丝绸系带间。
江绾盯着他腕间晃动的银链，忽然发现学长今天换了雪松气息的香水。
飘落的樱花突然密集起来，路铭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花瓣。
这个动作让他指节蹭过她发烫的耳垂，江绾慌忙后退半步，木屐却卡进石板缝隙。有力的手臂瞬间环住她后腰，两人在纷扬的花雨里定格成暧昧的倾斜。
“生存技巧课没教过怎么穿木屐走路？”
路铭低笑时喉结的震动透过单薄和服传来。
江绾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打领带，松开的衬衫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
她赌气踩上对方光亮的皮鞋，却因重心不稳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路铭胸前的银链硌得她鼻尖发酸，却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笑声：
“现在倒是无师自通了。”
远处古寺钟声惊起白鸽，江绾慌忙退开时，发现路铭西装前襟沾着她的口红。
她伸手去擦，指尖却被突然攥住。
路铭垂眸凝视她染着樱色的唇瓣，拇指缓缓抚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任务结束前，先学会站稳。”
暮色渐浓时，路铭突然停步。
江绾撞上他后背的瞬间，看见他指尖燃起幽蓝火焰，照亮前方神社鸟居下密布的咒文。
风起时万千樱瓣化作绯色漩涡，路铭转身将她护在怀中，咒文在虚空划出光弧的刹那，她听见他心跳与自己的重叠成同样的频率。
路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无数个晨昏颠倒的记忆在血管里横冲直撞，那些被时光揉皱的声线层层堆叠——图书馆里轻快的"学长"，暴雨夜裹着哭腔的"路指挥官"，还有诀别时刻，被狂风撕碎的"我的爱人啊"。
路铭的视网膜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他下意识地望去，瞳孔瞬间急剧收缩，那是！那是即将神傀化的江绾！
此时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天空中，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严气息，冷漠地俯瞰着人间。
江绾身形单薄，却毅然挺立在这片混乱之中。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上那遥不可及的神明，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不甘。
随后，她缓缓转过头，脸上绽放出一抹凄美而又温柔的笑容，望向一旁的路铭。
“学长，你一定要答应我，杀死这些神。”
江绾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