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连队熄灯之后,郑文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了。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这太多的事情又太突然太意想不到了,象电影电视中导演彩排的一样,令郑文康难以面对,无法入眠。
从那天在王文惠家里,自己的养父说话的语气神情中,郑文康感到,养父说话的时候,是多么无奈和心痛,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最后竟是别人家的。
高考过后,哥哥惨遭车祸不幸身亡,已经令养父深痛欲绝,如今,自己又要从法理上成为别人家的儿子,这份双重失子的悲痛,却要养父一个人来承受,年逾古稀的养父需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啊,老天确实不太公平!
不管怎样,自己的养父已经把他双手还给了王副军长,送给了苏云和王文惠一家人。从此,他就要回他们的那个家了,回他们那个富有的家园,与生活多年的农村再无任何关系。
自己的养父,年龄已经不小了,还有杜大娘,也已年老体衰,还在等着一起和父亲共享晚年时光,他们的养老谁去照顾呢?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哪能说断就能断呢?这些现实问题,一次又一次在郑文康的脑际回旋,让他挥不去,放不下。
王文惠一家人如今成为他新的家庭的归宿,不管多年以前,自己是如何走丢,又是如何被农村的养父带去收养,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从一个农村娃一步步走进军营,这对于家住农村的养父来说,确实是件不易的事情,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在自己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自己,在不需要帮助的时候,竟然阴差阳错地找到有着当副军长的爸爸,这曾是某一类人梦寐以求的梦想啊!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郑文康哭笑不得,在内心里,想不明白,弄不清楚。
还有李梅,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有悖于自己感情的真实流露,在郑文康感情的天平即将向她倾斜的时候,她竟然选择逃避,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一针毒剂,刺入郑文康的心房,让郑文康永远无法摆脱对它的依赖。
即使郑文康和李梅之间没有了爱情,但应该还有战友之情!为何李梅赌气吞声地说走就走,留下她双胞胎的妹妹在这里,这多让人放心不下呀!
况且,在医院三个多月无微不至的照顾,郑文康还是很感激李梅的,不仅生活上细致入微,还在他右腿受伤治疗恢复期间,和医院协调一切诊治事宜,这是一种尽职尽责的工作作风,更是一种敢于承担责任的真实体现。
这种生活上对郑文康作为病号的照顾和关心,虽说是出于工作上的责任和义务,但让郑文康深切地感受到,有时候李梅就是一名护士,担负着护士应做的一些事务;有时候李梅就是一名领导,处理着与医院协调联系的一切事宜;有时候李梅就是一位母亲,处心积虑地关心着自己生病的孩子;有时候李梅就是一名亲密的战友,诠释着战友之间纯洁的情谊;而更多时候李梅就是一位恋人,让郑文康无法忘记女人的温柔和依恋!
李梅虽然留下一封信走了,但却给郑文康留下许多难以磨灭的美好情感记忆。如同他逝去的养母一样,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永远忘不掉,永远抹不去。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郑文康终于鼓足勇气,走到覃政委的办公室门前,打了一声报告,经允许后,走进了覃政委的办公室,对政委汇报道:
“政委,我来想向您汇报一下思想!”
覃政委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了看郑文康,惊异地说道:
“噢,汇报什么思想?来,坐下说。”
这时,有名中尉进来给郑文康倒了一杯开水,关上房门就走了出去。
“我想转业。”郑文康直奔主题,丝毫没有任何拐弯和铺垫。
“噢,那天找你谈话了解情况时,你不是还让组织决定吗,今天,怎么又突然改变了想法?”
“政委,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
“什么情况变化了啊?”
“我估计您已经听说了,王副军长是我的亲生父亲。”
“噢,这个,我已经听说了,这对你可是好事啊!父子团聚不说,对你今后的工作也很有帮助啊!”
“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想转业的。”
“为什么?”
“我不想因为我亲生父亲是副军长,而在部队一些调职等敏感问题上遭别人说三道四,给部队造成很坏的影响,我想自己闯自己的事业,走自己的路,不愿受别人的恩惠和资助。
另外,我右腿的骨折,也不能参加部队高强度的训练和一些重体力的军事活动,影响部队正常的工作和训练秩序。”
“噢,你有这个想法和魄力,我很高兴,我的儿子,如果要象你一样,那我就省心多了。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想好,一定要慎重考虑,而且,也一定和你父亲也就是王副军长沟通好,达成一致意见才行!”
“这个,我知道,我会和他们沟通的。”
覃政委目送郑文康走出他的办公室,心里一直为郑文康感到可惜。因为从郑文康这三年的工作来看,确实干的不错,半年调职时,没有因为没给他调职,而降低工作标准。特别是演习期间,舍身救人一事,得到全旅官兵的一致认可,他和旅长正准备给他越级调职,直接提升他当连长呢,这下可好,旅领导还没有开会研究呢,他自己竟打起了退堂鼓,竟然提出了转业,多可惜的一个人才呀!